君子墨瞬间瞪大了眼睛,怔了许久,然后像是明白了什么,他的眸光慢慢地死寂了下去,呆呆地看着她的脸,整个人都化成了一尊毫无生命力的雕塑。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一开始不喜欢她,然后慢慢地开始喜欢她,可是却在爱恨直接纠结,好不容等他开始认清自己的感情,想要留住她,又开始误会丛生,现在误会也解除了,却什么都迟了。
他不知道那碗药到底是从哪里来,又是谁在里面下了药,他只知道,是他亲手将药捧给了她,他亲手杀死了她。
为什么他总是要迟一步,她心意明朗的时候,他恨她,所以什么都看不清,她爱他的时候,他在纠结于自己的心意,所以总是反复无常地对待她,等他爱上她的时候,她却开始想要忘掉她,所以他总是触不到她的心,等到他知道他们相爱的时候,他却亲手杀了她。
世上还有比这更加好笑的事情吗,他君子墨就是个笑话,就是个笨蛋!
他慢慢地收紧了手臂,将她抱进怀里,为什么老天不给他一个机会,一个弥补的机会,一个疼爱他的机会,他才刚刚知道他们相爱,却再也没有了相爱的机会。
他闭上了眼睛,既然无法在人间相爱,那么,就到地府去做一对鬼夫妻,总比,一个人孤零零地活在这人世间的好。
他抬起一只手,运气内力,然后一张照着天灵拍下。
然而还没等他拍下来,他只觉得后颈一阵剧烈的疼痛,然后整个人都无法抗拒地陷入了黑暗之中。
一个人影从他身后走了过来,将他的手臂强行扒开,小心地将无暇抱了起来,然后看也没看倒在地上的君子墨,带着无暇消失在了黑夜里。
皇宫之中,即使已经是子时,勤政殿依然是一片灯火通明,偏殿的门关着,夜瑾言背着手站在那里,面色一片凝重,而面色憔悴的席满观也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一直整齐干净的衣裳,此时沾满了尘土,胡茬纷纷冒了出来,眼睛周围一片无情,头发也有些散乱,如此狼狈的样子大概是第一次在席满观的身上出现。
可是他却一点都不在意,视线紧紧地盯着偏殿的门,仔细地听着里面的动静,一会儿,门突然开了,席满观下意识地就往前冲了过去,却发现只是一个小宫女碰着水盆走出来,他刚要后退一步,就看见盆里那猩红的雪水,他只觉得一阵眩晕,踉跄之下差点没有站稳,还是夜瑾言在旁边扶了他一把,才免于他跌倒的命运。
见他这般摇摇欲坠的样子,夜瑾言沉声开口安抚道:“你别太担心,不会有事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之间席满观猛然间回头看向他,瞪大的眼睛里通红一片,然后他突然朝夜瑾言冲了过去,一拳打到了他的脸上,夜瑾言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打了个正着,一句“放肆”含在嘴里还没来得及吐出来,之间另一个拳头就已经到了跟前。
夜瑾言也顾不得呵斥他,忍住疼痛直接伸出手臂挡住他的攻击,然后紧跟着一拳头反击了回去,两个人就这么一拳一脚地对打了起来。
最后还是席满观体力不支,被夜谨言一脚踹倒才结束了对打。
“你这是在干什么,朕说过不会有事,那就肯定不会有事!”
被踹倒在地的席满观也不急着起来,直接放松身体躺在地上,一直手臂横在眼睛上,闻言轻声道:“你答应我会好好照顾她的,你答应过等我回来就让她嫁给我的,可是要不是我早点回来……你是皇上,你金口玉言,可是你答应我的事……我差点就失去了她……”他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哽咽了起来。
夜谨言的神色也软化了下来,叹了一口气道:“朕说过的话又怎么会食言,若是你早回来一步或者晚回来几天,朕还给你的当然是活蹦乱跳的无暇,偏偏你一路赶回来了,还正好挑着这个时机。”
席满观却轻嗤了一声,明显不相信他的话,“我要是迟回来几天,恐怕看到的就只剩下画像了。”
听着他抬杠,夜谨言忍不住伸脚踢了他一下,然后道:“你以为朕想吗,朕也是没办法,说起来还是你的人出了问题,其中有个人是君子墨的人,然后无暇从宫里回去的时候,就被君子墨给带到君府去了。”
席满观坐了起来,思索了一下,然后道:“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君府那地方,你要想带出个人来,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你故意把无暇留在那里。”
“朕是故意把她留在君府的,不然她只会永远放不下君府,君子墨在她心里就是一个结,永远都过不去的结,那即使她最后和你在一起,只怕你也别想着让她能想着你了。”
席满观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还是有点不能接受,“就算……就算是这样,那也不用这么……”
夜谨言叹了一口气,“你平日那么聪明,怎么一遇到无暇的事情脑子就转不过弯来呢?无暇的身体里面有毒你不是不知道,那个孩子留不得你也不是不知道,而且无暇去了君府之后,因为那个东微茗的陷害,又险些小产,朕安排人暗地里去给她把了脉,那个孩子是等不到十月怀胎瓜熟蒂落的时候了,到时候很有可能直接要了无暇的命,所以必须趁着那孩子还没长成直接给落了。”
“朕安排太医动手将无暇身体里毒都给引到那个孩子身上,那孩子已经是个死胎,加上君府里面的东微茗和君夫人都不安分,而且君子墨似乎还想着让无暇回心转意,朕只好安排一下,让君子墨‘亲手’把无暇的孩子给落掉,也好直
接断了无暇对他的情意。”
席满观沉吟了一下,也不得不承认,夜谨言这个办法很好,他原先还在忧虑着那个孩子注定会失去,到时候无暇该怎么办,现在有了君子墨做替死鬼,无暇的伤心也有了一个发泄处,顺便也将她和君子墨的关系彻底地暂短,所谓一举多得。
席满观也明白了夜谨言算是用心良苦,最起码还是为了他好,不然也用不着这么麻烦,便起身来行了一礼道:“方才失礼,冒犯龙威,还请皇上恕罪。”
夜瑾言轻哼了一声,“现在来请罪已经迟了。”
席满观也知道他是玩笑,于是又问道:“只怕君子墨到时候会察觉到是皇上动的手。”
夜谨言轻嗤,“察觉又怎么样,朕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就是朕动的手,他能拿朕怎么样?”
“可是……”
席满观迟疑的话还没有说完,之间偏殿的门又打开了,这次出来的是赵嬷嬷,席满观连忙走上前去,“嬷嬷,如何了?”
赵嬷嬷疲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来,“姑娘没事了。”
席满观立刻松了一口气,然后露出了一个笑容来,明亮的笑容似乎将他那张憔悴而脏乱的脸都给完全点亮一般,然后下一刻,他突然就倒了下去。
跟在他身后的夜谨言急忙扶住他,然后大吼道:“太医——”
原本就在大殿之外待命的太医立刻跑了过来,摸脉之后得出的结论是太累了所以睡着了,夜谨言无奈地笑了笑,心里却欣慰地叹了口气,那样披星戴月地赶回来,又经历了紧张和恐慌,再加上刚才还和他打了一架,估计全靠毅力撑着,现在一听无暇没事了,当然也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