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沙发上,脚下踩着的是白虎的虎皮,直面望去的枯树盆景上立着一只金雕。
沈牧背对着我站在一对象牙前,不知道在想什么,从我说出那句话,他就一直没有开口。
只是对着保镖挥了挥手,他们便把我带了上来。
如此的默契,让我不禁猜测他们这样带了多少人上来,又有多少人能完整地离开。
我的手心出了汗,大场面我见过很多,但是像沈牧这种喜怒无常的亡命徒,面对他的每一刻我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沈牧突然抬起手摸了摸左边的耳朵,我调整了下视线再顺着看去,这才注意到他耳朵上带了一个隐形的蓝牙耳机。
似乎有人在跟沈牧说话。
「金小姐。」他突然开了口,转过身望向我。
我知道那个耳机里说的是什么了,是我的身份信息。
从我见到沈牧到现在还不到半个小时,这些人的动作真够快的。
「沈先生。」我镇定下来,对上了沈牧的眼睛,露出了微笑:「看来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那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沈牧没有说话,他走到了一侧的沙发上落座。
「看起来金小姐对我的事情也很了解。」
「谈不上了解,只是恰好知道如何了结沈先生的一桩遗憾。」
「哦?遗憾?金小姐不妨说来听听。」
沈牧微微眯了眯眼睛,抬起胳膊搭在了沙发上,手指一下一下地轻轻敲着扶手。
我知道,沈牧作出这个动作是在考虑要不要对我动手。
像是豺狼捕猎前露出的獠牙,这个动作就是沈牧的捕猎信号,是他故意留下的习惯。
「你在找一个女人,她是越南人,有个名字叫小月牙,是你给她取的,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之间有什么纠葛,但我认识小月牙。」
其实我不认识小月牙,但我知道你们两个的过去。
在你十四岁那年你被一个犯罪团伙绑架了,你的父母为了利益放弃了你。
一个金捏出来的童子为了活下去抛弃尊严,变成了乞食的狗,讨好着那些绑架犯。
你在他们身边待了半年,遭受了数不尽的虐待羞辱才找机会逃出去。
小月牙是团伙中一个越南男人的孩子,才十岁,人刚比桌子高一点,像个仆人一样伺候着她的父亲,还有那些人渣,却是你唯一的慰藉。
偷偷留下的几口热汤,破旧但足够暖和的衣服,挨打时的几句求情,从箱子里偷出的止痛药,塞在枕头下的零钱,像是每晚漏缝木板顶透出的月光。
你管她叫小月牙,这是她第一次拥有了一个名字,而不是一个语气词。
她卑微,瘦小,仿佛路边的泥,雨下大一点就会冲散,可她偏偏把自己捏成了菩萨像。
这个泥菩萨偷偷为你攒下了路费,帮你拖延了时间,让你跑出去寻找父母。
你像是藤蔓回到了大树旁,天真的绿眼睛里只有对父母的思念还有对绑架者的仇恨。
你重新缠绕了上去,拼命地扎根,在十九岁那年你将依靠的大树活活勒死,把他们变成了灰烬,化作你脚下的养分。
你不再是藤蔓,你长出了手脚,你跋山涉水找到了曾经把你变成狗的那群人,将经年累积的仇恨发泄在他们身上,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你还想找到你的小月牙,可她早就被他的父亲卖给了一个路过的墨西哥男人,小小的人换来了一卷钞票。
这些年你都在四处打探她的下落,可是这个世界太大了。
「我知道她的下落、她后来的人生,但是我不能保证一定带你找到她。」
因为她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