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忙接过谢礼,言道,“太妃言重了,长者所赐,臣妾怎敢嫌弃?”
一旁的瓜尔佳氏忽然笑道,“姐姐的这串珠串妹妹瞧着有些眼熟,好似太后娘娘也有这么一串,还很爱惜呢。”
佟佳氏道,“许是物有相似吧?只是这串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孝敬本宫的,材料倒在其次,独独这串联的手法很是特别,他也便只送来这一串。”
一时已是酒过三巡,歌舞上罢,苏培盛叫人安排照着各位王爷娘娘们点的单子上戏,谁知吩咐下去的小太监迟迟未来复命,小厦子便匆匆忙去催,劈头盖脸先是一顿训斥,那小太监便哭丧着脸把单子递给他,指着敦怡皇贵太妃点的戏道,“公公您看太妃娘娘点的这戏……是上还是不上啊……?”
小厦子定睛一看,原来点了一曲‘息夫人’,盛筵中作悲曲可是大不敬!便道,“你糊涂了不成?!自然演不得!”
这边厢瓜尔佳氏还在不依不饶这珠串一事,挑眉道,“臣妾别的不行,这记性还是好的。还记得先帝时,臣妾就住在太后娘娘的永和宫里,那珠串也只见得一回,只是这编织的手法实在巧妙,臣妾便记下了。”
瓜尔佳氏顿了一顿,面带嘲讽的扫过神色平静的太后,笑道,“原来这是佟大人赠给姐姐的?想来太后娘娘的那一串也是佟大人所赠,看来姐姐与太后娘娘很有缘分。”
她这话一出,周身的气氛徒然凝固了一瞬。雍正略略回忆一番,道,“是那个编织手法很是奇特的紫檀珠串?朕也有些印象,原来是隆科多送的,怎么没听额娘说起过?”
太后平静道,“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玩意,你五妹妹早逝后佟家便送了这个来,许是你五妹妹的遗物罢。再说隆科多,一介罪臣,提他作甚?”
悫惠皇贵太妃闻言坐立难安,尴尬道,“是臣妾失言。”
太后提及早逝的温宪公主,雍正面上神色果然松动,不再追问。瓜尔佳氏却偏偏杠上太后,温和道,“这珠串重在情意,公主与舜安颜倒是夫妻情深,难怪隆科多往日还在时,万分关注太后凤体如何,就连判罪入狱时,听闻太后娘娘病重,都恨不得立刻回京再论罪了,想来也是公主这个好儿媳之故?”
太后闻言脸色瞬变,恼怒的目光如刀子般戳在瓜尔佳氏的那张脸上,几欲将其杀之后快!
【六十六】
“太后娘娘凤体违和乃是国之大事,”最后打破僵局的是黛玉,她向瓜尔佳氏笑道,“臣妾当初与宫里的姐妹也具皆担忧不已,日夜不休的焚香祝祷,唯祈太后娘娘身体康健——”黛玉说到此处顿了一顿,轻描淡写道,“太妃娘娘当初不也抄写了一份‘养生经’供至佛前?实乃我辈楷模。”
什么楷模?侍奉太后有功的楷模吗?!瓜尔佳氏眯起眼盯了黛玉一瞬,这个林佳氏倒是能拿得起放得下,身处贵妃位,人前也不肯落了错处,性情比先前的年氏倒是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太后最乐得在老对手面前‘大度’,温和道,“妹妹原来有这样的心意?哀家心领了,前儿老十四孝敬给哀家一尊玉佛,这孩子就是孝顺,哀家总不好拂了他的意去,只哀家实用不着它,改明儿便送去妹妹宫中吧。”太后的语气徒然转冷,“妹妹闲暇时该多多修心养性才好。”
瓜尔佳氏闻言心中大怒,这一巴掌拍得实在有些狠,悫惠皇贵太妃无子无嗣,瓜尔佳氏曾有个两岁便夭折了的格格——两人听太后借十四爷如此嘲讽,面上都不好看。
台下正唱着《刘二当衣》,丑角一边表演着滑稽的身段和表情,唱着好几段弋阳腔来消磨时光,神色滑稽可笑,两旁皆是一片嬉笑热闹之声,太后等人端坐于正上方,便是挨得较近的裕妃也听不清刚才那一番言辞交锋。
雍正命苏培盛拿过黛玉眼前那一盘鸭脯,嘱咐紫鹃道,“你家娘娘素来是吃不得油腻的,仔细看着些,别让她贪嘴。”
黛玉闻言嗔怪道,“臣妾何时贪吃了?倒是皇上,只恨不得臣妾吃的有多胖呢。”一旁的紫鹃笑着应了。
这边厢太后三人还僵持不下,雍正不闻不问的,让瓜尔佳氏一时有些骑虎难下。悫惠皇贵太妃便推了推她,悄声道,“你今日是怎么了?这样的场合也是容得你胡闹的?”
瓜尔佳氏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起身谢了太后的赏赐——眼见老对头低头的太后娘娘笑得越发舒畅,瓜尔佳氏一时不由捏紧了手中的帕子:若非顾及瓜尔佳一族子弟,早在她唯一的女儿夭折在永和宫偏殿时,她就该孤注一掷的去报复太后。
酒过三巡,雍正也有些乏味,一时众人也都没注意到外围有个面带惊慌的小太监在那徘徊不定,倒是一直等着的瓜尔佳氏眼尖瞧见了叫他上前来。这小太监只是畅春园中一个普通的打扫太监,一见雍正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神色慌张,“皇上!皇后娘娘病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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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宴终究因为乌喇那拉氏的病危而终止,次日皇后便由畅春园搬回坤宁宫,连带着谦贵人刘氏和八阿哥弘瞻及半个太医院的太医驻进了坤宁宫——雍正当天犹豫良久才去探望,再见乌拉那拉氏时几乎没能认出自己这位曾经的皇后。
皇后只比雍正大上两岁,现下却如年过半百一般鬓发皆白,形容枯槁。看见他,皇后倒很平静,“皇上来了?只臣妾现是久病沉疴,实没那个力气起身行礼了。”
“不必,免礼。”雍正神情有些复杂,缓缓道,“你如何会如此?太后念你还是乌喇那拉家的女儿,并不肯让那些下人怠慢与你。”
“也并无何人怠慢臣妾,”皇后嘲讽道,“每天守着近乎逼人发疯的日子——臣妾自是咎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