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娘被绑进侯府当夜就悬梁自尽,骨灰放在云仙庵,去把你娘带回,同爹爹一起安葬吧!”
这话,他想半天才决定对她说。唉,一夕失去双亲,不知她能否承受?
他的话如晴天霹雳打上她。
原来呵,娘悬梁自尽……就是这因由了,无怪爹怎么闹,钟离全都不肯把娘还给他们。
恍恍惚惚间,“失父丧母”四个字不断在她脑间绕。
是孑然一身了……天地间,她再无亲人。
恸呵,恸痛一场无缘由的悲剧逆转她的天。
她悲伤得说不出话,却仍然强行抑下,俯身向恩人叩首后,方离去。
她的压抑教他动容。这么小的孩子呵……
剑眉斜飞,目光如炬,薄唇勾著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他的五官被刻刀雕凿成形。一身藏青袍子,两袖洗得泛白,一双黑色布鞋穿出破损,然这些无损于他的英挺俊朗。
他才十五岁,已看得出与众不同的气度,这人,不是凡夫俗子。
往后,将跟著他了。
他是宇渊少爷,前几日在侯府门前听来的人物,他并没有被戕害,他还好好地活在侯府,只是日子过得并不顺遂。
他住的院落离后门不过一箭之处,四周栽满大树,一路从小径走来,有些阴凉。这里不似侯府前头,有成群奴婢供人驱策,有的只是沉静寂寥。
这屋子极其简陋,一房一厅,不甚宽敞的厅里只有一张四方桌,桌上摆满书籍,还有两张单薄的长板凳,和一个不大的橱柜,青花碎布隔出寝间,房里也是一床一柜,别无长物。
这真是少爷的居处?
大火前,她的善学堂比起这里,算得上豪华了。
隐隐地,同情升起。这个少爷,与她同病相怜。
纪颖打量钟离宇渊同时,他也在打量纪颖。
她的身子单薄,细眉微蹙,红唇似菱、双目如星,小小的瓜子脸上,衔了一抹不该在这年龄出现的哀怨,明明是弱柳之姿,偏与双眸间流露出来的坚毅不相衬。
“你几岁?”宇渊问。
“十岁。”纪颖站在四方桌前回话,她很矮,桌子的高度在她胸口处。
十岁?那身量瘦小得不像十岁孩童。
“听梁师傅说,你宁愿卖身,也不肯接受资助。”
纪颖转头,看看“梁师傅”,他是送她大元宝的叔叔。
“是。”
她的视线与他相接,没有局促不安、恐惧卑微,有的是坦荡荡的安泰自若。
第一眼,他喜欢她,喜欢她清澈干净的眼神望著自己,更喜欢她眉宇间的英气。
“为什么?”
“受人恩禄,必得回报。”纪颖清亮的嗓音带著些许稚气。
“这话,谁教你的?”有趣,这话十岁孩童懂不稀奇,在贫困交加时还能身体力行,就稀奇了。
“家父。”
纪秀才?难怪,这样的风骨,才教得起这样的孩子。他赞许地轻点头。
“识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