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圭仁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解释道:“这次主要是去我五姐家。要带下去的东西不少,你跟我一起去,路上能帮我挑挑担子。”
华孝义眨眨眼,试探着问:“那……姐夫,你这次顺道去我家看看不?”
“不去你家,就去我五姐那儿,把事情办了就回来,顶多后天。”刘圭仁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
华孝义一听不去自己家,更加不情愿了,嘟囔着:“那你不如等金诚出差回来,让他陪你去嘛。他年轻力壮的,正好。”
见华孝义推三阻四,刘圭仁心里有些不快,脸色沉了下来,语气也硬了几分:“算了,你不愿意去就算了,明天我自己慢慢走。”
华孝义一看姐夫脸色不对,顿时慌了神。他寄居在姐夫家,吃住不花钱,每月还能有点零花,实在不敢真惹恼了刘圭仁。他赶紧换上一副笑脸,语气软了下来:“哎哟,姐夫你别生气嘛。等两天金诚就回来了,你是有啥急事,一天都等不得?行行行,我陪你去,陪你去还不行吗?”
刘圭仁瞥了他一眼,没再说话,低头继续吃面。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刘圭仁和华孝义就在家里随便吃了点剩饭当早饭。刘正茂昨天吃面吃顶了,看见面条就没胃口,于是溜达着去了八号仓库,打算在南站食堂解决早饭。食堂里热气腾腾,他要了两个大白馒头,就着一碗稀薄的白米粥,简单却吃得舒坦。
吃完早饭,他慢悠悠地踱步到八号仓库。刚进大门,就看见赵明慧的母亲正坐在仓库角落那台老旧的油印机前,佝偻着腰,一下一下地推着滚筒,专心致志地印刷腌海鱼礼品盒的贴签。油墨的味道淡淡地弥漫在空气里。
“阿姨,早啊!这么早就忙上了?”刘正茂笑着打招呼。
赵母抬起头,推了推老花镜,见是刘正茂,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是正茂啊,早!这不节前货多,早点弄完心里踏实。”
刘正茂寒暄两句,便朝着里面的办公室走去。走到门口,他发现办公室那条旧布帘子破天荒地放了下来,严严实实地遮住了门口。刘正茂也没多想,以为是早上打扫通风后忘了卷起来,顺手就准备去抄起帘子。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布帘的瞬间,里面突然传来耿丽萍有些急促的声音:“哪个?”
刘正茂顺口答道:“我,刘正茂。”
紧接着,里面传来耿丽萍近乎尖叫的阻止声:“莫进来!”
刘正茂被这突如其来的尖声吓了一跳,手停在半空,下意识地反问:“为什么啊?”他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只听见耿丽萍在里面又急又气地吼道:“叫你别进来就别进来!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没脑子啊!”
这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让刘正茂愣在当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皱着眉反思了一下,这才猛然想起:耿丽萍腿脚不便,她父亲耿琦卫为了方便她,特意在办公室里放了一个马桶……想必此刻,她正在使用。
想通此节,刘正茂脸上露出无奈的苦笑,摇了摇头,心里那点不快也烟消云散了。他赶紧收回手,转身离开办公室门口,嘴里低声自语:“怪我,怪我,没注意。”
为了避开这尴尬,他索性在仓库里慢悠悠地转了一圈,顺便查看一下各个区域的库存情况,心里默默盘算着节前的出货安排。
正当他清点着堆放在角落的竹篓数量时,看到赵明慧和刘德秀两人有说有笑地从仓库大门外走进来,每人手里都提着一个沉甸甸的竹壳热水瓶,瓶口还隐隐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去锅炉房打开水回来。
“正茂,正想找你呢!”赵明慧一眼瞥见刘正茂,立刻连珠炮似地问道,“新订的那批礼品竹篓什么时候能到?我这边都已经约好装篓的人了,就等篓子下锅了!”
“我这就打电话去问。”刘正茂应道。
“快去打,我这儿急等着用呢!”赵明慧催促着,眉头微蹙。
就在这时,华孝义骑着那辆三轮车风风火火地冲进了仓库大院,人还没下车,大嗓门就先嚷开了:“小赵!小赵!我们得出门两天,三轮车先放这儿,等我回来再来骑!”
赵明慧早已习惯了他这咋咋呼呼的性子,头也没抬,随手往仓库角落一指:“放那边去,别挡着道。”
华孝利索地把三轮车蹬到墙角,锁好车,顺手把钥匙抛给赵明慧,然后对刘正茂喊道:“正茂,我跟你爸这两天不在家,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吃饭问题啊。”
“知道了,我等下就回乡下去。舅舅,你等一下,”刘正茂叫住他,转身对赵明慧说,“慧姐,麻烦从仓库里配点货:十斤海鱼,一对白沙液酒,一条相思鸟香烟,一双长筒雨鞋,再要五斤高果糖厂的水果糖和五斤胡椒饼干。”
赵明慧点头,很快按单子把东西备齐,用一个结实的大纸箱装好。
华孝义一看要带这么多东西,脸立刻垮了下来,嘟囔道:“放这儿吧,等金诚回去的时候,让他捎回去不行吗?”
刘正茂笑了:“舅舅,你去我姑妈家,好意思空着手进门?”
“谁说我们空手了?”华孝义争辩道,“你爸还准备了两瓷坛奶粉呢!还得去粮店买五十斤米!我真服了,从城里往乡下挑米,这算怎么回事?搞得我们两个‘城里人’还得挑着箩筐下乡,多没面子!”他才在城里待了没几天,就以“城里人”自居了,这话让刘正茂和赵明慧听了都有些无语。
刘正茂反问道:“舅舅,你才离开农村多久就忘了?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春荒时候,姑妈家说不定就缺这些。”
“行了行了,不跟你争了,我带,我带还不行吗?”华孝义自知理亏,嘟囔着,有些不情愿地扛起那个沉甸甸的纸箱,快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