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越虽是常常歇在兵部。但每到傍晚家里总会派人过去,或是说住在衙门,或是说回家,总有个音信,这天也是早说了不回来。所以,晚上夜禁时分,家里东西角门都已经落锁,当一个宫里打扮的小宦官敲开了门,匆匆撂下一句张越这几天宿在宫里。一家上下全都吓了一跳,孙氏更是急得火烧火燎。
“好好的越儿怎么会歇到宫里头去了?。
张悼却镇定些。京里消息本就传得快,他虽是已经致仕,可还常常在外走动,傍晚生的事已经知道了一个大概。情知这等情形宫中也是防患未然,他便开口斥道:“慌什么,兵部尚书跟着皇上北巡,一个冯侍郎病得不成样子,就他一个,宣入宫以备赞襄也不奇怪。再说了,皇宫之中自有大军拱卫,你还怕他有什么危险?不要一有变故就惊慌失措,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心里有鬼”小
平素夫妻俩说话都是和和气气很少红脸,今天张绰罕有地沉脸呵斥,孙氏不禁怔了一怔,随即才满脸担忧地坐了下来,一句话也不敢再说。张掉也没工夫安慰妻子,又对杜绾说:“今天晚上难免多事,你出去吩咐管家高泉,上下半夜值夜的人加倍,小心门户。二门之内也是如此,落锁之后你亲自收好钥匙,不许任何人外出。”
杜绾一一应下,等出了上房,脸色便有些凝重。这事情虽在意料之中,可如今的展却比意想之中更加严能够挑在皇帝不在京城的时候掀起这许多事,若说志不在谋逆,谁会相信?一想到这里。她便轻轻掐了掐手心,待回到屋子见琥珀和秋痕迎了出来,得知几个孩子并未惊动,她就点点头吩咐两人随自己进来。
尽管都是自家人,但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因此杜绾也只是避重就轻地说张越因军务留宿宫中,秋痕自是懵懵懂懂,琥珀脸色却是微微变了变,但最后什么都没问就拉着秋痕走了。站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杜绾想着人在宫中的张越,又想到了带着儿子在家陪母亲裘氏的小五,又不由自主想到了远在大宁的父亲。
愿上天保佑今夜无事。
仁寿宫东暖阁外间。
尽管是深更半夜,但歪在贵妃榻上的朱宁身上却穿得整整齐齐,连菩环都没有取下来。只是,一旁悄悄走过的宫人宦官却能听到,这位枕着那个定窑美人瓷枕的郡主正在微微打斯,显是累极了。张太后入夜以后至少还合了眼,朱宁却是前半夜始终未眠,一直在皇太子那儿看护着,到后来听到宫门外送进来的消息又赶了过来,为张太后写了好几封信快马送走,直到刚刚才歪在榻上休息。谁知道这么一会儿就睡着了。
此时,就有宫人抱了锦被来给朱宁盖上,谁知只是一动弹,朱宁就突然惊醒了过来,一拉锦被问道:“什么时辰了?。
就在这时候,内中突然传来了一个女官惊恐交加的声音:“太后,您怎么了!”
朱宁一把掀开锦被坐了起来,也顾不得穿鞋子,竟是光着脚直接冲到了里头。见床上的张太后面色不好,她一面厉声阻止了那个急急忙忙要跑出门去的小太监,一面伸出手去探了探鼻息心跳,随取把人半扶了起来。觉得仿佛是突心疾,她就按照往日跟小五学的几招施为了起来。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好比一千年那么漫长,终于,张太后呻吟了一声,这才睁开了眼睛。“太后!”
“阿宁,从眼下开始,不得你的令,仁寿宫不许人进出!”张太后好容易迸出了这么一句话,随即又感到一阵阵心悸,直到好容易顺过气来才开口说,“这里的人若有敢把我的事透露出去半个字的,即刻打死!你挑个妥当人去御药房。记着,就说皇太子病了。恰好趁着这当口,看看有什么不安分的人上下蹦醚。”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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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门变 第八百五十章 天子恩威
永乐末年,大宁故城便逐渐开始修缘。历经数年,那座最初已经残破不堪的城池如今已经重新矗立在了大明东北面。此番天子亲率大军巡边,原本小股南下滋扰的朵颜三卫兵马自然而然退避三舍,再加上瓦刺勒鞍连着大战,胜者忙着消化胜利果实,败者不得不往更冷的北面退避,以期找到一个好地方躲起来舔抵伤口。于是,大宁卫城中的三场大比和重赏彩头不但使得军中上下卯足了劲,就连兀良哈人也派出了勇士前来参加。
朱瞻基从小就是朱猪亲自教导,习文练武,骨子里也是一个期翼开疆拓土雄心勃勃的人。这会儿,端坐在四面透风的大校场高台上。眼看军中骁勇健儿比试射艺马术刀枪棍棒,他虽是不住拉紧身上厚厚的招皮大氅,脸上也被犹如刀子般的寒风刮得一阵阵刺痛,但眼眸中仍然满是兴奋。一旁侍立的王谨瞧见有小太监送了手炉过来,忙冲他摆了摆手。
天子此番巡边,正是向那些蒙古人炫耀武力,刚刚还下场亲射三箭,如今怎会摆出怯弱之态,传扬开来岂不是让人笑话?
果然,看到大宁三卫中的锐卒和兀良哈的勇士较量射艺,竟是丝毫未落下风,朱瞻基不禁大为兴奋,临到一众名列前茅的人上前叩谢恩赏,他竟是一掀大氅站起身来。先是赞赏了一通众人的武艺,随即又大声说道:“今年的大宁盛会有这么多英武健儿献技相搏,联很高兴。以后,联每三年将巡边一次,期翼诸卿的武艺更有精进!今日名列榜的两位健儿,赐锦衣卫世袭千户!”
此话一出,底下人全都是一愣。毕竟,此前只说赐银钞御酒,并没有提到这一茬。但是,转瞬间,人们就一下子反应了过来,那三十出头的大宁中卫军士更是兴奋得脸上通红,旁边的那个朵颜卫蒙古汉子也是如此。
一个小是连小旗都没当上的寻常军汉,一直被上司死死压着不得升迁,若不是此次大比由英国公张辅亲自监督,货真价实的人人皆可参选,他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另一个是朵颜卫领哈刺哈孙的奴隶,参加大比不过是为了给自家主人争面子,没想到竟然一步登天。当两人再次上前叩谢的时候,都已经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从今往后,每次大比名列榜的军中健儿和兀良哈勇士,都比照此例”。
天子再次吐出的这一句金口玉言,很快激起了更高的欢呼,一时间,万岁万万岁的声音犹如山呼海啸一般席卷大宁卫城,在这能够冻死人的寒冬中引起了一波狂热的潮涌。
哪怕是武艺不精永生永世都可能得不到这种机会的老弱,在别人的情绪感染下也是激动得浑身战栗,更不用说自忖武艺精熟只是运道不佳的正当年健卒了。
受邀前来,或者说不得不前来的兀良哈三卫王公就没那么高兴了。只是,三卫势力弱从来就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阿鲁台太师势大。他们就只能和阿鲁台太师结成一线,为他通风报信刺探情报,甚至是配合靶勒大军和大明交战;如今明军势强,天子又是雄心勃勃,这又是**裸的施恩,他们难道还能不接受?
自从上次败给大明之后,朵颜卫受创最重,领哈儿兀歹又气又急重病不起,明军退兵没几天之后他就死了,部中争权,儿子哈刺哈孙不哼不哈拉拢了几个要紧人物,暴起难,赶走两个叔父之后便夺取了部族大权。而后他又因为入贡陈情都恭顺,竟是第一个得到了大明朝廷颁赐的金印。于是,有了大明朝廷这尊靠山,尽管朵颜卫如今在三部之中已经是实力居末,但福余卫的安出和泰宁卫的脱火赤也不好过分打朵颜卫的主意。
大比尘埃落定,三卫领在离开大宁卫城之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却聚在了一起。外头是各自的亲卫正在烤羊,里头的三个领便是各自一碗马奶酒,脸色各不相同。前两年接纳了来投奔的科尔沁部,实力一下子跃居三卫之的福余卫领安出喝了一口马奶酒,看了哈刺哈孙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朵颜卫的奴隶一下子成了大明天子的千户,你那已经去了天上的阿爸要是知道了,不知道会是高兴还是愤怒。”
安出和脱火赤都是父亲那一辈的人,从前就是争斗不断,之后要不是哈刺哈孙动作快,朵颜卫几乎就要成为福余卫的附庸,因此,面对这刺人的话,哈刺哈孙虽然恼怒,却没有在脸上表露出来,只是低头说:“阿爸如果还在,他只会后悔不该听阿鲁台太师的盅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