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千年前是这样。”云中君叹息:“但若是要求真,就的面对自己的软弱和过错——我大抵是有些过分了。”
“太师叔……”艾子矸还想却劝一劝,却不知如何开口了。
“其实那孩子也没什么不好。”柯兰荫抖了抖自己手中的书:“看,他还编了本专史。嗯,我以前还好着的时候,也想做这种事,不过我的构思跟他不一样。我最先开始,是想要编一本算学的全科大典的。结果刚刚着手开始做,算君就突然出现了。那姓庞的得了势也就对半残废的我没了兴趣,修养一段时间,还没好,就遇上了魔皇之乱、仙人来袭,也没什么机会养伤。等仙盟方定,我也差不多养好了,才发现雪国派已经把我要做的是做了。”
艾子矸低声道:“若是太师叔想做,那现在做也来得及。雪国派毕竟份数连宗,和咱们离宗也不是一个路数。”
“不是一个路数……不是一个路数。”算君摇了摇头:“现在执掌歌庭斋的,可不也是个连宗吗?就何外尔那小子——你见了还要叫一声师兄的。”
“这……是。太师叔教训得是。”
云中君再次轻笑一声:“再者……若是何外尔是个彻彻底底的连宗,那王崎那家伙怎么办?也要开除离宗队伍吗?‘他不是真正的离宗’?”
“啊?”艾子矸眨眨眼:“这……王崎以研究逻辑发家,虽然证伪了元算之算,但那应该非是他本心所愿。他的论文里,也看得出逻辑、分析的影子,与希师伯乃是一脉相承……”
“呵呵……呵呵呵。”云中君摇头:“你看书可是从不看扉页的。”
他抬起手,翻到了扉页之上。
那一页书的中央,印着几行字。
“算,与人无涉,如日月之行、如星汉灿烂,不易不摇,无情如霜。然,愈远人心者,愈为人智所亲——此非造化之功邪?故,算愈远人,人愈知算。”
“这……”
“何外尔那小子,却是个喜欢谈玄论道的。歌庭派内,曾有人不喜。”云中君淡然道:“这句话是他曾说过的。”
“这……”
“王崎那孩子,和何外尔也颇为投缘。在尔蔚庄陷落震惊神州之前,歌庭斋与……”云中君似乎有些不大熟悉这种风格的名字,扫了一眼书脊才继续说道:“基派,发过一些相对独立的论文。但是这些论文之间却又有脉络相连,似乎是更大框架之中的一个序列。”
“这……”艾子矸沉默了。
歌庭派被交托到何外尔手里,本就有离宗大修不服气了。何外尔确实是算主的得意门生。但是,一个连宗修士,执掌离宗的招牌,却也让很多人不快。
这个时候,王崎展现出与何外尔“沆瀣一气”的立场,就显得有些微妙了。
“别想太多。”云中君摇了摇头:“何外尔长得再歪,终归也是岱威【算主表字】弟子,王崎本就是冯落衣弟子,在纯粹理论上,与何外尔思想又承接,倒也算是我歌庭派开枝散叶了。”
艾子矸点点头,心中思量——倒也确实,王崎到现在都是典型的离宗修士。
“总之,雪国派已经做得足够好了,王崎则是在我的构想之上,更上一层楼啊。”云中君柯兰荫道:“他确实是有些不凡的——看,他这样一梳理,是不是算学整个脉络都被捏到一起了?”
“嗯,确实。”
“若是每个万法门弟子都能有这样的视野,那算学,说不定还能更兴盛一点啊……”
云中君如此感叹。
自离宗连宗分野之后,算学便零落成“列国”。
而他是万法门近代以来,最早尝试完成算学的“统一”的万法门修士之一。
算主的元算之算,也只是他理想的进阶。
在地球,很多人都很重视布尔巴基学派“结构分析”的一面,但是很少有人注意到布尔巴基学派“历史分析”——或者说“数学的历史分析”的一面。
布尔巴基学派在建立数学结构体系的同时,也对数学史进行了研究。《数学原理》的绝大多数分册,都有详细的“历史注记”——而这些相当于“注释”的历史注记,都集结成册专门出版过【甚至还多次再版】。
王崎组织编写的《原算》,也继承了这个特征。
而他这次搬出的,则是安德烈·韦伊单独完成的《数学史》。
对王崎来说,不完成这部分……自己“筑基学派”的基本盘,就好像缺了什么一样。
只是吧……万法门弟子当中,文笔好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做注记倒是足够,但是若是让他们提笔写专史,那最后做出来的东西,很难有人愿意阅读的样子。
所以,王崎就去拜托毓族了。
诚然,文笔这种东西,是没办法跨越语言的。但是,它终归可以向下兼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