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大扫除的?”
男人左右一摆自己的头,来回松动肩膀。
“不记得了哪。突然间就有点在意起这间屋子的状况。”
“再怎么在意,也不用当真这样扫除起来啊。您这是在暗暗抱怨我吧?”
男人吃惊地睁大眼睛。
“我自己也想过打扫一下会比较好,更何况垃圾袋是早就买好了呢。”
河濑放弃跟男人的交流,往卫生间去了。胡乱地抓了把脸,又开始刷牙。那垃圾量,那男的绝对一整晚都在大扫除。讨厌、讨厌、讨厌,那男的做什么都能让他觉得讨厌。想大扫除,等客人回去再做不行吗?我有在努力哦,都是因为你才这样做哦,好像在跟自己抗议似的,讨厌死了。
起居室里塞了那个男的,河濑就在脱衣室把衣服换了。虽然很在意昨天穿的衬衣会不会有汗臭,不过有也没办法,照穿。穿好后他又退回卫生间就着镜子检查了下自己的上半身。
“我觉得,穿普通装束就好了。”
后面传来搭话的声音,让河濑僵直了。
“因为今天只是坐车里罢了。”
他什么时候就站在那里了?会不会偷窥自己穿衣服呢……恶心。河濑迅速地离开脱衣室,把起居室里的行李胡乱一卷逃到了外面。
庭院很小。与相邻的房子之间有着低低的篱笆。在那之下是用砖头围成的花坛,小小的花朵在那里开放着,不知是专门种的或只是杂草。
凉衣台的高度非常低,上面的竹竿已经腐烂掉了。河濑想起男人是回北海道照顾祖母的传闻。可在这个脏乱的家,实在没有除了男人以外的人生活过的气息。
虽然日晒当顶,吹来的风却是干燥的。踏进背阴处,还会觉得冷。在庭院走了一阵,河濑饿了。看看表,十二点。他从车里拿出昨晚买的面包和茶,准备在院子里将它们解决掉,坐在砖头上打开面包袋子时,一阵阵海浪的声音传过来。海就在很近的地方。
他走出房子前那条小道,发现其实在邻屋对面就是堤坝。昨天因为太暗了才没发现。堤坝边还有可以上下的阶梯。
水泥做的阶梯有些年头了,表面发黑,长时间的风化将它的尖角磨得圆滑。河濑一口气登上去,一看海面……真广阔。
白……呃,灰色的沙滩放眼望过去没有尽头。尽管天气很好,海面却总给人一种暗色的感觉。河濑在横滨的海岸边长大,可是北海道的海与横滨的不同,看起来灰蒙蒙的。……又或者纯粹是因为这里靠北,所以自己才在这里无故强说愁吧。
河濑一把坐在堤坝上,边吃面包边看海。明明那么大的一个海,沙滩上却一个人都没有。附近只有男人和他对面这两家房子,堤坝这边则是葱葱郁郁的杂树林,一直延伸到远处。
壮阔的海带来海风特有的香味,让人心情舒畅。只是天地间只有海风和波浪的声音,就似乎自己一人被所有的一切留下了,有种寂寞的感觉。
“河濑君。”
他回头,男人就在身后站着。银丝混杂的头发被整理得很好,身穿颜色明朗又整洁的衬衣,西裤也非常的符合体型。和那个住在脏乱的家里,还只穿着一件衬衣就开始大扫除的人相比,简直是异世界来的生物一样。
“人类,真是瞬变万化呢。”
“瞬变万化?”男人想不通似的歪了歪头。
“只要穿上衣服,就完全看不出是住在那种垃圾空间的人一样。”
明明是挪揄,男人却微笑了。
“那是一直以来的习惯了。只要外观上没什么问题,那么人对很多东西都会视而不见。所以我才这样拟态下去啊。”
强劲的风吹着,男人的头发也被吹乱了。在日光下白色的发丝像是透明的一般。
“如果说对外是拟态的话,那么那个家就是你的本性吗?”
男人发出一阵噪音般的笑声。
“你真是有趣。”
“哪里有趣了?”
男人用右手食指贴着面颊。
“要我说明我所感觉到的有趣会很花时间,就算说了我也不清楚你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