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才来,不怕太晚吗?”步天脸上不见一点意外之色,相反好像还很高兴,不轻不重地笑着,站起身一步一步向孽亦真走过去。他故意让人放出那些话去,就是在等着孽亦真来救人,不过他倒是没想到,孽亦真敢在他面前出现。
孽亦真扬眉,不置可否,“我知道她还活着,她在哪儿?”原来他入宫不是为苍云的事,而是为了救宁儿?那他在百里公子面前还嘴硬些什么,反正百里公子一直要他来救宁儿,又不会笑话他什么。他当然知道步天早已设下局,只等他来,所以宁儿一定被他藏了起来,偌大一个皇宫,想要藏个把人太容易了,如果不来问步天,而是他自己找的话,还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
虽然他先前是以美人的身份入的孔雀王朝皇宫,但孽亦真对这里的地形还算熟悉,夜色将他的身形隐藏到无迹可寻,在没有惊动一名侍卫的情况之下,他已深入皇宫正阳殿,如幽灵一般出现在步天面前。
“你对她是真心的?”问这话时,步天好像很认真、很诚恳地想要知道孽亦真对宁儿的心思,而不是有意讥讽或者别的什么。难道他真的在意宁儿的幸福吗,还是他觉得孽亦真会好好对待宁儿?英明睿智如孔雀王,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吧,孔雀王朝跟劫余门之间的渊源,他又不是不知道。
孽亦真无声冷笑,对步天的这个可笑的问题根本不屑答,“少废话,你到底要不要把人交出来?”看他这不耐烦的样子,好像不是有求于人,而是这买卖成不成的都无所谓。既然如此,他干嘛来皇宫这一趟。
步天扬扬眉,倒没见生气,“想要人可以,你留下。”无论孽亦真要什么,总得付出些代价吧,如果随随便便就可以把宁儿交给他,又何必费这么大事把他给激来。看来步天是瞧上孽亦真了吧,又要玩老花样,拿人来要挟他,逼他就范。
依孽亦真的烈性和劫余门主的身份,他应该听不得这样的话,不然先前他假扮美人时,为了躲开步天,他就不会每次都以内力逼得体内的相思之毒发作了。但意外的是,步天这样说他却并不气,只是眸子更冷,反问一句,“我有说过要为了她做什么事吗?我要见她,是为拿回我的东西。”
哦?步天显然没料到他会这样说,很意外的样子,宁儿一向不是贪婪之人,何况她喜欢孽亦真也是死心塌地的,她会拿他什么东西?倒是要看看。“你要见宁儿,可以自己去,你不过才离开皇宫几天,难道已经忘了宁儿住在哪里吗?”
什么?孽亦真微一怔,跟着眸子一亮,想到了什么,“你是说---”步天并没有把宁儿藏起来,而是让她住在自己那里?枉他还以为步天会把宁儿藏个严实呢,这样违反常理的事,也只有行事不按常理的孔雀王才做得出来吧?他冷冷回头才要走,又想起一件事,转回身来,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袋子递过去,“这个是碧落黄泉的解药,你要不要留下给东海王?”他当然知道东海王已经离开京城,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如此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步天就必然想起苍云对他的绝情来,他眼神立刻就变了,变得充满愤恨,充满想要报复的欲望,但他脸上的神情却是平静的,甚至还淡然笑了笑,伸手接过去,“当然要。”
孽亦真停了停,转身出去,步天都不怀疑这解药是假的吗,还是他根本就没想把解药给东海王?
步天下意识地摩挲着袋子里那颗圆滑的解药,眼睛则看向龙案上那几个小小的花盆。自从种下相思花,他亲自照料它们,按照莫千回所说,种子出芽后每七天浇一次水,如今它们都已长出两处小小的嫩叶,花开却是遥遥无期。如今有了解药,倒是不用再等花开,可是人已经远离,就算花开了,又有什么意义。“我会找到你,一定会!”步天咬牙,甩袖出门。孽亦真会跟宁儿要什么,他很有兴趣知道呢。
当孽亦真一把推开房门,看到躺在床上的宁儿时,他就知道步天就算再狠、再无情也好,但一定不会骗人。尽管宁儿脸色惨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眼眶深陷,憔悴到不成样子,但她至少还活着,而且还睁着眼睛,眼眸暗淡无光,不知道在想什么。孽亦真停了停,慢慢走进去。
宁儿一动没动,连睫毛都不眨,哑着嗓子开口,“劫余门主不会来救我的,皇上还是死了这条心。”她是把孽亦真当成步天了吧,这话不止说给步天听,也说给她自己听,免得她会有什么念想。
孽亦真走到桌边站定,脸容冰冷如玉,良久才说一句,“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会来。”刚刚他不说话,是等自己的心境平复到先前的心如止水吧,看到宁儿这个样子,他不可能完全无动于衷的---何况,他从来没有不承认,宁儿是为他才落到这个地步的。
“你--
-”陡然听出不对劲,宁儿顾不上浑身伤痛,猛一下翻身坐起来,待到看清眼前人,她简直惊骇欲死,“你怎么、怎么能---快走,这里一定有埋伏,你快走啊!”天哪,他怎么能冒这么大的险来找她,万一被紫衣卫和步天看到,他还有命吗?说着话她挣扎着下床,伸手就把人往门外推。
见她踉跄着要倒地,孽亦真扶住她,不客气地用力,她就不由自主地坐到椅子上去,兀自剧烈地喘息着。“我能进得宫,自然出得去,用不着你担心我。”听听他说的这叫什么话,不过也是实情,宁儿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就别枉费力气担心别人好了。
“可是你---”宁儿急得要吐血,平日还不错的口齿此时变得无比拙劣,她简直不知道怎么才能劝服孽亦真尽快离开!蓦地,她像是想到什么,灵犀一点即恢复了面色,白着脸笑笑,很狂妄的样子,“对,我倒是忘了,堂堂劫余门主一向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没有什么地方能困得住你,不过这次是你太笨,活该被我利用,你就算现在杀了我,这番耻辱你也受定了,不是吗?”她的意思该不会是说,孽亦真这次进宫,是为杀她的吧?
孽亦真冷冷看着她,眼神嘲讽,“少对我用激将法,我只做自己想做的事,你当自己真的骗得了我吗?”就是说嘛,他一向睿智无双,冷酷而冷静,要不是他自己愿意,谁留得下他,谁又能指使做什么事。宁儿不想他为了她受制于步天,他又不是不明白她的意思。不过话又说回来,他没说会为了宁儿怎么样,所以宁儿大可不必担心什么的。
“你---”宁儿微仰起脸,呆呆看着他,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她从来没想过孽亦真会真的进宫来见她,所以她没有想过要对他说什么。
两人都沉默下去,步天却淡然笑着走了进来,“朕知道你武功高绝,要带宁儿走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朕不妨告诉你,宁儿已被朕下了蛊毒,如果她离开皇宫,就一定会死。”如果孽亦真并不在意宁儿的命,大可带她走就是。
宁儿脸色惨变,张口欲呕。蛊毒本不是孔雀王朝所有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以何种方式传入这皇宫,真没想到她成了步天试验是蛊毒的牺牲者了。想到那不知名的小虫此时就在她体内,她就忍不住想要将灵魂抽离!
孽亦真眼里终于有了意外之色,回眸看着步天,半晌无言。这样一耽搁,步天倒是忘了问,孽亦真到底要跟宁儿要什么东西了。
那把匕首已经拔出来,伤口也简单包扎了一下,大概用的是寻常的伤药吧,虽然血已不似先前流得那么凶,但苍云觉得左半边身子都像是在被人一刀一刀的割裂,他连眨一下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一呼一吸之时,伤口更是疼得无法忍受,为减轻痛楚,他只有压紧了伤口,蜷缩着身子,整个人都团得像只虾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