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苏府的灯笼在夜色中温暖如豆。
他摸了摸袖中的油纸包——是离席时梁君泽悄悄塞给他的杏仁酥。
这位在朝堂上翻云覆雨的宁亲王,突然很想翻过那道墙,去抢瑶瑶手里的糖人。
"王爷。"侍卫在阴影处低声禀报,"三皇子的人往太仆寺卿府上去了。"
周楚凡眼神骤然锐利。
他最后望了眼苏府的方向,转身时已恢复成那个令朝臣胆寒的宁亲王。
"按计划行事。"玄色大氅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记住,我要周子琰亲手写下认罪书。"
宫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朱红宫墙上,一半浸在黑暗里,一半沐在月光下。
就像他的人生,永远在杀伐决断的亲王与贪嘴撒娇的小凡之间切换。
而此刻,他选择做那个能让敌人夜不能寐的宁亲王。
紫宸殿的熏香袅袅升起,女帝指尖轻叩案几,面前摊开的奏本上"七皇子逾龄未嫁"六个朱批大字刺得周子谦眼眶生疼。
"谦儿,这些都是母皇精挑细选的世家贵女。"
女帝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太傅嫡孙女年方十八,已掌中馈;镇北侯独女刚立战功,后院清净;最难得是左相家的三小姐,愿为你遣散所有通房。。。"
周子谦盯着金砖上自己的倒影,恍惚看见苏府桃林里那个喂瑶瑶吃桃酥的自己。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却不及心头万分之一。
"儿臣。。。全凭母皇做主。"他听见自己机械地应答,喉间涌上熟悉的腥甜——原来心痛到极致,真的会呕血。
贤君突然起身,广袖扫落茶盏:"陛下!谦儿的喘症。。。"
"正因如此更该早日成婚。"女帝打断他,眼神意味深长,"太医院最新脉案显示,谦儿病情大有好转。"她突然倾身,金护甲抬起周子谦下巴,"还是说。。。我儿心里已有人选?"
周子谦长睫剧烈颤抖。
此刻若说出苏悦的名字,无异于将她置于风口浪尖。
一个六品修撰,如何扛得住世家大族的明枪暗箭?
"儿臣。。。不敢。"
殿内鎏金香炉腾起袅袅青烟,贤君跪伏的身影在烟雾中显得格外单薄。
他突然重重叩首,额头撞击地砖发出沉闷的声响。
"陛下明鉴!"贤君声音哽咽却坚定,"臣夫斗胆,已命太医院院正为谦儿诊过脉。苏大人府上那位林大夫的方子,让谦儿的喘症这两月都未发作。。。"
女帝指尖一顿,茶盏停在半空。
她这个最得宠的君夫,向来谨小慎微,今日竟敢私自联络外臣?
周子谦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望着父妃。
那些在苏府的日子,父妃竟都知晓?还暗中派太医查证?
"胡闹!"女帝摔了茶盏,碎瓷溅到贤君手背上划出血痕,"朕竟不知,你们父子与朝臣往来如此密切?"
"母皇息怒!"周子谦膝行两步,"是儿臣。。。"
"是臣夫的错。"贤君抢先道,鲜血顺着指尖滴在鎏金地砖上,像绽开的红梅,"臣夫见谦儿从苏府回来后,眼里有了光。。。"他忽然抬头,泪眼朦胧中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陛下,谦儿活不过二十三啊!"
这句话像柄利剑刺穿殿内凝滞的空气。女帝瞳孔微缩,想起二十年前太医的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