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斐拉日先生把书交给我,是他在上大学时候的笔记,简而言之,这是记录力量并非血肉之躯得以驾驭的方法。”
“等等,沙斐拉日先生是谁?”
“啊不不不,记错了,是我们镇上钟表店的帕洛斯,当然如果你知道的话。”
“潘诺–拉兰诺斯伯爵的丈夫。”
“没错,他在佩尼萝郊外的帝瓦蕾–波莱因斯大学[1]自然哲学院物理系,拉普洛的门生。”
“结果还是做钟表店的老板。”
“呵,在此用结果一词就很微妙。”拉特利耶轻抚手札的外皮革,不甚粗糙,肉眼见不到多少坑洼和磨损,令人意外,它摸起来软绵。他又提了一嘴:“你知道赫米特先生也当过兵吗?”
“我与拉兰诺斯一家不熟络。”理查德几乎要把咖啡喝完,杯内底的白可见一斑,“不过他怎么会去军呢?你刚巧还不说他是学士,反差也太大了。”
“瓦德士公爵知道他,不过先生并不喜欢介入战争,人们说他像个没有杀鼠之力的白面书记员,又或者他就很适合坐在他的位置上。”拉特利耶又抿一口咖啡,翻开几页来看,“如果他不去当兵,现在的情况正合他意,还有什么可计较的?邻居都说赫米特先生很勇敢,对着拉索邦男爵一众人马对峙谈判。这还不够?”
“看来你对他印象很好。”
“平凡的皮囊骗过大众,除了头衔,他也剩不了多少了。”
他兴许知道能够与亲近的人一同走去,共同的愿景凝聚在胸间的发条上。
过深夜不久,夜狩六点左右,帕拉斯勒街的灯火禁不起漆黑的洗刷而黯然沉睡,少数烛光探头伸舌,幽橙色的暮光仍能被数不清的眼睛所抓探到,窗框边缘没有新鲜事。潘诺镇的人们大概夜狩五六点就休息了,相比一百年前更进一步,从前的人们还要更早一些,大概早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左右,整个镇上几乎除了巡镇员和点灯员,就没几个能在街上看清楚的人。
然而,佩尼萝很早就摆脱黑夜的束缚,到夜狩五六点人流虽少但灯光略为充盈,到夜狩七点半最后一更点灯以后,点灯员在深夜更才会下班。潘诺镇这种小镇子,最多夜狩四点最后一更点灯之后就会下班。
照理说在这个时候,老鼠的行动是最频繁的,拉特利耶在阳台盯梢到楼下墙角的两只,似乎略有密谋,阴谋的钩子浮现在他的脑海里,在下午,他曾经言之凿凿地说要反击,自己也深知不是大写q一笔划就能做到的。
然而,当他想到q这个字母,就想到qirape(账本),顿时感到精神抖擞,倘若在账本上出差错,不就可以证明自己并非能够胜任这份工作?
“模棱两可的记录也许更有成效,如果是故意犯错,只会徒增被训斥的机会而已。”
皎洁的白牙在灯火迷蒙之中,裹挟着黑暗暗自兴起,不自然的阴影合染着脸庞,它凹凸有致变得越发恐怖。
夜狩一巡而过,少年在书桌上趴睡酣甜,不料雨风吹袭头盖,晨曦再度呼唤他之后,人就变得毫无精神,一起身就连打三个喷嚏,原本想着过几天才能在好些。过几天,病就更严重了,感冒变化为严重的冷涕,在床上呆了三四天。
等考奈薇特再度从窗边讨要茶饮,拉特利耶都快晤谈不出几句话来,她仅听到:
“麻烦你回报娜莎小姐,就说:窗边大雨赐予我惩罚,病缠全身,满心的愁绪无法消遣,我已经是个可怜的人,等我痊愈再向您道歉。”
“先生真是飞来横祸,她心情好点了,是冷涕在折磨你吗?”
“显而易见,如果你也能感受……我头顶的火烧,大雪也不足为惧。”拉特利耶咳嗽几声,刚要爬起来就被她阻止,他说:“有一点,这些天没来找她,她觉得我抛弃她而去,有这些想法,如果有……”
“她说你好不中用。”考奈薇特略带戏谑地说。
“我……”
“好不中用,但也不能不用。”轻抚额头,又照料一会,拾起窗边的水盆替他毛巾换水拧干,作为机灵的姑娘,她能察觉到上下楼的声音,哪怕是即将迎门闯入的鬼步也能听到。
拉特利耶在朦胧感中察觉到与平日不一样的可可,平日嘴尖的少女变得柔情似水,离刚才的讥笑才不过几分钟,她正要离去,因为楼上有人靠近,撑起伞来要滑翔竞走,她的话语让他安心:
“等我将你的苦难娓娓道来,她自会过来找你。一切都会从磅礴大雨解脱,迎来崭新明媚的阳光。”
又一个夜狩一巡过去,此时已经是九月上旬,火辣晒意消减不少,浑噩消沉了一段时间之后,拉特利耶面色红晕之间还带些灰的情况大为改观。
他偶有接过莫林给的习题,如果头即不疼也不晕,以他对哥们的理解,即便莫林的笔记写得文不合意,据同学所说“死花都能养活”的理解和推断能力,对数学的敏锐触觉,题目能作对八成以上,仅仅需要面对体力问题。白桃小生执笔戳写,蛮力免不了溜走在外,也没力气其他有抱怨的心态。
“查茹兰特叔叔,许久不见,午安,拉特利耶最近怎么样了?他很久没找过我。”
“说来话长,他病的提不起身子,刚巧他朋友找过他,这才有力气坐在书桌上书写,也许躺在床上也不一定。”
不一会,楼板磕靴之声此起彼落,它偶有不诙谐,少年听到盼望的声音,刚要开门就摔了个脸朝天,发出啊呀的声音。
“你还好吗?真叫人担忧又好笑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