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贵的香料在角落的银质香炉中幽幽燃烧,散发出混杂着莱弥亚的蓝莲香与黑莲香的独特气息。
这气息能安抚吸血鬼躁动不安的灵魂,也能麻痹凡人过于敏锐的感知。
娜埃玛,这位已经侍奉了涅芙瑞塔近四个世纪的震旦女子,此刻正以一种近乎朝圣般的专注,为她的女主人轻轻梳理着那瀑布般倾泻而下的已经由白色重新变得乌黑的长发。
她的指尖偶尔会擦过涅芙瑞塔微凉的颈侧肌肤,那触感如同上等的丝绸,光滑而细腻,却又带着一种生命力沉寂后的独特质感。
每一次这样的接触,都会让娜埃玛的心底泛起一阵细密的战栗,那种情绪中,混合了崇拜、爱慕、敬畏以及一丝近乎卑微的、独占的渴望。
四百年前,当她还是震旦精心培养的一件“名媛贡品”,预备着在某个合适的时机,赏赐给王公大臣享用。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今日。
她记得那些在故国宫苑中度过的、如同精美牢笼般的岁月。
她和许多其他的姐妹一样,没有真正的名字,只有一个代号——白兰。
琴棋书画,歌舞礼仪,更为隐秘的、取悦男人的技巧,她们日复一日地学习着,像一件待价而沽的精美瓷器,等待着被某个权势滔天的男人选中、赏玩、最终厌弃。
她们存在的唯一目的,似乎就是成为权力游戏中微不足道的点缀。
一切的改变,都是那天,她记得那个被选中送往莱弥亚的清晨。
日光惨淡,就像她的心情一样,她和几位同样命运的女子一起,被簇拥着登上了前往遥远西方的华丽楼船。
前方是未知的命运,身后是再也回不去的故乡。
当时的震旦皇子夏海峰,那个如今想来依旧带着几分飞扬跋扈与天真愚蠢的年轻人,也在那支庞大的使团之中。
那时,莱弥亚与震旦之间,因为一纸由莱玛什佩特拉先王签下的、关于龙粉和武器的贸易协定而维系着一种微妙而紧张的关系。
莱弥亚急需震旦的军事供应来维持对纳迦什的战争,却也因此背负了沉重的黄金债务。
震旦则乐于见到这个西方沙漠王国在经济上被自己牢牢掌控,甚至暗中操控金价,企图在债务到期时一举吞并莱弥亚。
娜埃玛,不,那时候的白兰,连同那些精美的丝绸、瓷器和香料一起,不过是这项庞大交易中微不足道的添头,一件可以被随意转赠或遗忘的活的装饰品。
初到莱弥亚,她和其他震旦女子被安置在偏僻的宫苑,如同惊弓之鸟,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每一个人的脸色,学习着陌生的语言和规矩,试图在这异国的权力中心为自己找到一丝立足之地。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准备接受任何可能的屈辱与冷遇。
直到她遇见了涅芙瑞塔。
那时的涅芙瑞塔,还是莱弥亚的王后,风华绝代,却也因与传闻中的怪物,阿克汉的纠葛而身处宫廷的风口浪尖。
娜埃玛记得,涅芙瑞塔第一次召见她时,那双带着一丝慵懒与审视的、当时还是翠绿色的猫瞳,仿佛能看透她那副精心伪装的温顺外表下,被压抑了太久的真实灵魂。
“你叫什么?”
涅芙瑞塔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
她条件反射般地报上了那个震旦的代号,
“白兰。”
涅芙瑞塔却摇了摇头,用指尖轻轻抬起她的下颌,迫使她直视自己,
“那个名字,不属于你。”
“从今天起,你叫娜埃玛。”
女主人凝视着她,一个全新的、充满异域风情的名字,如同烙印般刻入了她的灵魂。
“黑夜中静默绽放的莲华,你属于我,只属于我。”
属于我。只属于我。
那一刻,娜埃玛感觉自己那颗早已麻木的心,像是被一道温暖的电流击中。
涅芙瑞塔不仅仅是给了她一个全新的名字,更是将她从物的身份中拯救出来,赋予了她作为人的尊严,哪怕这种尊严的背后,是绝对的占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