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疑是不平静地。
当棒子敲了三下之后,破屋中似有滴漏刺穿时间之流,又灌入耳膜的声音。静得,仿佛外头真的天下太平了。
她动了动,发觉苏洛陵的一条胳膊横在自己的腰际上,而另一只手掌垫在她另一面腰部的凹处,仿佛一个天然契合的位置,正好放下他的那个手掌。
苏绾闭紧气儿,瞧瞧将苏洛陵的胳膊移开,蹑手蹑脚地起身往门外走。
走到门槛边儿上时,又回望了一下,心道:此去虽不是经年,但极有可能是阴阳两隔。苏棋与黄叶对她来说跟对苏洛陵来说是完全相迥异的两种意义。后者是可有可无,而前者则是绝无仅有的亲人。
没有血缘,但是比有血缘依靠更为深厚的感情。
苏洛陵不会懂。因为他对于苏泊生的死亡也是怀着七分悲伤三分淡漠的。不知为何,她极讨厌这样冷性漠然的苏洛陵,仿佛他这一生都没有爱一样。
但她毕竟不是一个狙击手,无法察觉到正当自己迈出门槛之后,从破陋的屋顶上无声地滑下一个人影,如筷子一样插到玄关,黑衣铁面,如面黑色旗帜那般凌烈肃整。
来人向苏洛陵半弯下身子。
“不必了……”苏洛陵缓缓张开眼睛,漆黑的瞳孔收缩起来,表示说的话是种命令,一股不怒自威的冷冽之气顿时如狂风般卷起草屑。
好大的气场。
像猛虎,沉冷而霸道,但更像苍鹰——透着睿智。
来人身子僵住,动作顿在一半,而后才又更加低俯下一些,完成整个拜首的过程。
苏洛陵微微叹气:“别这么对我。”
他轻笑:“你该习惯。”
“一定要这样吗?”
“嗯。”极其平淡的语调,却不容拒绝。
“好吧……”苏洛陵坐起身子,“别让她受伤。”这句话说得有些几分恳求的意味。
那人微笑,铁面下的那张薄唇似乎春风荡漾。他点头:“会的。”简短的两个字作为最坚硬的保证之后,身形忽闪,一下就没了踪迹。似乎融入了夜色,又似乎是已分散成了碎碎清风。
苏洛陵噙起笑意,手指微微缠绕起一缕头发,目光有丝儿深远,含着一抹期待与无奈。
深夜中街巷空人,凄迷的蓝月投下一地糜蓝,拉长苏绾的影子似乎还有一些如劈断的木板一般毛毛糙糙的感觉。
她左右顾盼,以偷摸进西狄戎兵营的身法闪到离靖南王府正门最近的一个巷口,躲在月光照不到的死角里窥探此刻大门前的一切动静。
那儿静如死地。
月光清澈的洒入地面,将那两头石狮照得异常明朗,果见分绑着两个人,脸面不甚清楚,但确乎是一男一女。并且都似乎受过严刑拷问似地,浑身都是破裂开来的衣衫还有透着诡红的血迹。
苏绾的心登时拧得连呼吸都在痛,她目**光,看到府门前依旧由两名侍卫把守,这会儿正精神倍儿足地昂首立着,将泛着森然冷光的红绥缨枪翘指天际。
再细细一看,原来那两个家伙都闭着眼睛,只是身子强自绷紧,远看还道是真的这般精神抖擞似地。妄想这般就吓退她?苏绾嗤笑,也不瞧瞧苏小万是谁!破军杀码,潜伏夜行,我望西北,射过天狼。
军师是干什么的?除了起盘立阵献策窥兵,知己知彼制敌守己之外,还要有逃命的本事。
当然,能顺几个活的是几个,为我方兵力囤积东山再起的后备力量。
她没有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本事,但好歹运筹帷幄决胜当前的成功例子也不是没有。于是立刻动起了脑筋,该如何下手。
现代刑事案件的案犯大流趋势可以说明,碰见经济型对手通常要拿钱做诱饵,以美金为单位,碰上技术性对手必须以绝对的学术手段结合实践来共同击破,而碰上智慧型对手必须以驾凌其上的智慧智取但不可钱收,因为通常他们都以为自己是爱因斯坦或者霍金且迂酸地要命。
很运气,对面那两位抱着枪杆呼哧呼哧梦周公的家伙不属于任何一种,他们只有发达的四肢。可这却是苏绾最为薄弱的地方。
她想了片刻,知道自己已真正的手无寸铁,李铁匠的匕首被靖南王顺走没影,她连一样称手的可以依仗的兵器都没有,怎么架得住纳凉杆长枪挥扫呢?
这时空气中一片浮影掠过,带着某种黑黢黢的色泽,在月光下忽然是打开了一个时光黑洞一般。
苏绾警觉,飞快用目光追寻目标,终于看清那是个飞走在靖南王府宽大围墙上的人。那身影似乎有几分相熟,不知在哪里碰见过。
还在仔细回忆的光景,那人就开始如只凶狠的夜鸮那般略地飞下,左右手齐齐伸展摸到两只瞌睡虫的后脖根,“卡擦”一声,不带重复地,齐声扭断了二人脖子。两人顿时从瞌睡虫变成了死虫。
苏绾震住,这人是谁?
她飞快跑出去:“你是谁?”他是谁?为何要来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