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的人越来越少,不便再多叨扰主人家。
他从容地向卫景屹拱手致谢:“承蒙景兄搭救,感激不尽。听闻广鹤楼菜肴堪称一绝,能否赏光一聚?”
季穆未抱任何期望,这几日无论他如何行事,对方皆无动于衷。这条人脉,他已然决定舍弃。
此刻所为,不过是故作姿态,以营造知恩图报之形象罢了。
他眸色深沉晦暗,其虚伪之态,令周稚宜心生抵触。
她沉沉地吐了口气,只盼恩人莫要被季穆惺惺作态之表象所蒙蔽。
可是……
“荣幸之至。”
周稚宜檀口微张,阻止的声音却卡在喉咙。在外人看来,他们未婚夫妻荣辱与共,当众背刺季穆得不偿失。
她闭眼缓了缓,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愧疚感在心内滋生。
“季兄博闻强识,近来与你研讨经史大有裨益。”卫景屹起身往前走了两步,举手投足尽显世家贵族浸润的从容优雅。
距小娘子还有一臂的地方停下,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的幽兰香气,唇角含起笑。
甲板就那么大,他的动作一点非但不突兀,反而拉近距离说话显得格外重视,且有诚意。
“我作为东道主,岂能让季兄破费?恰逢府中晚桂盛开,正好邀请季兄过府品茗论诗。”
他微微颔首,一旁侍立的仆人上前,将两张名帖递到季穆手中。
名帖上“景魏”二字,颜体刚劲有力,气势磅礴。
“季兄初来乍到,届时可携……”卫景屹目光在小娘子头上逡巡片刻,笑意更甚:“……家眷一同前往。”
不愧是大家族出来的公子,面面俱到,事事体贴。
“届时,我定会携未婚妻登门拜访。”季穆再次拱手,面上沉静如初。
周稚宜却眼尖地发现他右手小手指一上一下微微颤动,显然内心无比狂喜。
-
广安客栈。
客房陈旧狭窄,霉味扑鼻。
“姑娘,您怎能住这种地方?”绿杉忿忿不平:“哪怕是老宅的马厩,都比这宽敞干净!”
周稚宜脸色泛白,虽极力用丝帕捂住口鼻,那股难以名状的臭味却怎么都止不住,熏得胃部翻滚。
她强忍着不适,柔声宽慰:“不睡大街,能有地方落脚就行了。”
绿杉替她感到委屈:“可是老爷在世时,从不会让姑娘……”
“今时不同往日,寄人篱下,就要学会隐忍。”周稚宜眸色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