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若是轮到风若廷照顾敏之,他也只能远距离的看着而已。
半年后,当鬼仆看见在风若廷和薛御郎的搀扶下慢慢走出帐篷的敏之,心中狠狠一悸,猛地松了一大口气。就好像长期压在肩上的重量突然一下消失无影。
鬼仆每日静静看着敏之,看着他一点点痊愈,笑容慢慢回到脸上。
鬼仆想着,或许是到了自己该离开的时候了。
入夜后,点睡了薛御郎,鬼仆走到敏之床前将他轻拥入怀,口中低喃着,“敏之,谢谢你……我该走了,你好好保重!”
吻了吻敏之的双唇,鬼仆扶着敏之躺平后,起身走出帐外。
就在鬼仆转身离开的那一刹那,敏之挣开双眼,扭头看向那道隐入月色下的身影,嘴角漾开一抹淡淡的苦涩。
虽然昏迷着,却能听见每夜耳边的呼唤……那个人,是你,对吗?
鬼仆,我无法原谅你……但,还是谢谢你……
上官婉儿番外
永隆元年正月十九日,武后登洛阳城门楼,宴请诸王诸司三品以上及诸州都督刺史,改元永隆,大赦天下。
上官婉儿趁此时机将远在边境流放的义父上官令煌接来长安与自己同住。
才刚过三十而立的上官令煌,因在边境染上重病,又常年得不到较好的诊治,以至于回到长安后便倒床不起。上官婉儿终日服侍与榻前,端药递水,无微不至。
这一日,下朝后,天后赐了她长白山人参,好让她带回上官府救治上官令煌。
“婉儿,”唤住一脚已经踏出栖凤阁大门的身影,天后丝毫不见岁月痕迹的脸上,漾动着点点倦意。
“是,娘娘。”婉儿回身行礼。
天后歪卧在软榻上,满目的哀伤使她看上去徒然一下老了十多岁。
“本宫今日来,时常梦见弘儿。”天后嘴角弯起一抹笑意,沉浸在昔日的回忆里不可自拔,“弘儿这孩子,自小聪明伶俐,本宫说的,他都照听。既不像贤儿那般率性而行,又不像显儿那般懵懂不知事。弘儿,真是个好孩子。”
上官婉儿也不知该如何接口,只得沉默无声的听着天后自说自话。
“婉儿,你不知道,弘儿这孩子有多听话。”天后微笑着说着,“本宫记得有一次,皇上带他出宫游玩,给他买了个纸鸢。那东西他从未见过,喜欢得不得了,但还是留着带回来送给本宫。那时本宫问他……”
“弘儿,这纸鸢是谁给你买的?”刚立后的武氏笑吟吟的看着面前的少年。
“是父皇买的。”少年李弘将纸鸢递给武后道,“弘儿要将它送给母后。”
“为何?”
“母后是弘儿最敬爱之人,弘儿喜欢的,都愿意送给母后。”
记忆里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旋绕,记忆中那道身影却已不复存在。
天后长叹一声,阖上眼帘,怅然的水花在眸底闪烁。
他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他对自己从未有过私心,可我呢?我这个做母亲的,给过他什么……
将他禁在东宫,夺走他心中的挚爱,最后……
最后甚至夺走他的生命……
天后伸手揉着隐隐作痛的额角,话语里含着一丝哽咽,“弘儿,本宫不该……不该啊弘儿……”
看着殿上那遮掩不住伤痛的人,上官婉儿默默无言的退了出去。
上官婉儿抱着装有人参的锦盒回到府中,吩咐下人熬了,自己径直去到上官令煌的房中。
“义父,”上官婉儿坐在软榻边轻声唤着已入昏迷的男人,“义父……”
上官令煌悠然转醒,费力的挣开双眼看向身旁的人儿,“婉儿,你回来了……”
上官婉儿眼眶陡地一红,“是,义父,婉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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