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酒……你……”
“古里古怪的图画,白毛狐狸,这画的可不就是你,哈哈哈……”池云大步走入堂内,只见一条长廊,两侧悬挂图画,却并非山水笔墨,而是不知使用何等颜料绘就的人像。一副是四位衣着奇异的少年人在一间装饰奇异的房内,两人倚门而立,两人坐在桌上;一副是白骨森森,骷髅成堆,血池残肢之中,一位骷髅人站在骷髅残骨之巅,手持一颗头骨而泣。池云饶是仔细看了一阵,两幅画画得十分肖似,只是第一幅画里面四位少年只有三位面貌清晰,另一位却不绘五官,竟是一张空脸,显然第一幅画中四人有一个是唐俪辞,而第二幅画画的骷髅人多半就是柳眼自己。这位风流店之主倒是多才多艺,不但会弹那鬼琵琶杀人,这画画的技法可也胜过他池老大多多。
唐俪辞的目光自两幅画上一掠而过,并未多说什么,钟春髻的目光在那幅四人共聚图上停住:“唐公子的图像怎会在风流店之中?”池云凉凉地道:“因为风流店的疯子是他的朋友,哈哈,好朋友。”钟春髻皱了皱眉:“好朋友?”沈郎魂突地插了一句也是凉凉的:“不错,毕生好友。”钟春髻凝目在那幅图上看了一阵,隐隐约约觉得图中似乎有哪里相当眼熟,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重复了一遍:“好朋友?”为何唐俪辞和十恶不赦的风流店之主会是好朋友?
“这是方舟。”唐俪辞本已走过,见三人迟迟不动,回头轻轻一指图中一人,“三声方舟。”池云仔细端详,只见图中那人一头凌乱的长发,眉眼尤其的黑灵,目光之中隐隐约约含有一股凌厉,虽然只是一幅画,却又桀骜冷漠之气。“这就是你一心一意要找的死人?”钟春髻心中微微一震。原来他找的是他好友,却为何要到风流店中来找好友的尸身?难道他和风流店为敌,其实是因为好友之仇?
“他是个外表冷漠、内心温柔的人。”唐俪辞的目光终于缓缓停在那张画上,“他比我大三岁,一向自认大哥,虽然外表冷漠仿佛很难相处,但其实很会照顾人……宁可苦在心里,也绝对不会对任何人示弱。”他本来只掠了那张画一眼,此时却目不转睛地看了很久,微微一笑,“等他醒来,你们就知道我所言不差。”
池云咳嗽了一声,沈郎魂微微一叹,只有钟春髻疑惑不解:“他不是过世了吗?”唐俪辞分明说他是来寻一具尸身,既然是尸身,怎会醒来?
“他会醒来的。”唐俪辞走过长廊,三人不约而同紧跟而上。飘零眉菀看起来并不阴森可怖,然而唐俪辞却令人有些不放心。穿过长廊,又是一间布置白色桌椅的房间,其中的桌椅更为精致,雕刻的花纹繁复,墙上也挂着图画,画的却是外面山谷中的黄花。此间房间甚大,共有四个门,分别通向四条走廊,格局从未见过。沈郎魂瞳孔微缩:“各人不要分散。”池云按刀在手,四处走廊,引起两人高度戒备,即使方中无人,也很可能留有陷阱。
“池云,你和钟姑娘在这里等候。”唐俪辞缓缓将四个入口看了一遍,“我和沈郎魂进入探察。”钟春髻道:“我看还是听沈大哥的,四个人不要分散的好。”唐俪辞微微一笑:“如果其中陷阱困得住唐俪辞和沈郎魂,那么四人同入一样出不来,你们两人留在此地,如果一顿饭后我们还未出来,你们便动手拆屋,切莫闯入。”池云冷冷地道:“去吧,世上岂有什么陷阱,能困得住你唐俪辞老狐狸?你若出不来,我便走了。”唐俪辞一转身:“如此甚好。”
沈郎魂眼望走廊入口:“你们若要拆屋,最好寻一些泥水,将墙泼湿了再拆。”池云呸了一声:“你当老子是第一天闯江湖?”沈郎魂不再理他,淡淡地道:“先往哪边走?”唐俪辞眼望东边入口,微笑秀雅温和:“东西南北,我们从东边开始。”
“两人的身影没入东边的入口,其实那入口装饰华丽,并未有阴森之感,但在钟春髻眼中却是惊心动魄。池云极其不耐烦地倚墙抱胸,白毛狐狸要这丫头与他们同行,真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和她同路有什么好处?除了碍手碍脚,就是讨厌之至,尤其她的师父是那头为老不尊的老色狼,更是倒扣十分!钟春髻呆呆站在房间正中,她不知道唐俪辞邀她同行,是不是察觉道她心中的邪念,或者是察觉了她曾经听过黑衣人柳眼一席话,而后收了他一瓶药水?又或者是对她不曾有丝毫怀疑,是对她有所好感,所以才……
寂静无声的房间,突然自墙壁发出了轻微的“咯”的一声微响,池云倏然回头,一环渡月已在指间,只见那幅黄花图画凭空自墙上跌落,“啪”的一声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钟春髻脸色苍白,右手按剑,这房里并没有人,那幅画是怎么掉下来的?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难道还会有鬼不成?
沈郎魂和唐俪辞走入东方走廊,走廊墙上本有白色纸灯,又开有圆形透光之孔,并不黑暗。走不过多时,便看见一扇扇的门,沈郎魂轻轻一推,门卡了,是间女子闺房。“风流店中这许多女人,看来就住在这里,不过,不是下葬的好地方。”唐俪辞五指在墙上轻轻下拉,“仍是忘尘花的灰烬,这些女子日日夜夜,受这种药物影响,或许本来只是对柳眼心存好感,时间一久也会变成刻骨铭心的相思。不过……柳眼他并不知道忘尘花的功效,风流店中必定有另一位用毒高手。”
两人并肩前行,每一间房门都打开探察,虽说为寻方舟的尸身,但也是为明了风流店的底细。查过数十间房间,走廊尽头突儿一暗,眼前开阔,光线突减,竟是一间甚大的空房间,地上列着白色蜡烛,成柳叶之形一直延伸到远处,而房间尽头是一扇绘金大门。两人相视一眼,沈郎魂淡淡地问:“如何?”唐俪辞微微一笑:“退。”两人自原路返回,另寻入口。
回到方才的房间,唐俪辞突儿一顿,沈郎魂掠目一看,只见房中空空如也,刚才在这里等待的两人踪迹杳然,竟而不见了。
“怎么回事?”沈郎魂脸色微变,“怎会如此?”只见房间和方才并无两样,只是活生生两个人不见了,以池云的武功,绝不可能未发出丝毫声息,就被人所擒!唐俪辞眼眸微动,目光自墙上一一游过:“刚才似乎有个什么东西跌下的声音。”
“但这里并没有什么东西摔碎。”沈郎魂伏地细听,“没有脚步声,但十步之内有人。”唐俪辞凝视那幅黄色花朵的图画:“这屋里的东西很简单,有人,不可能不见踪影,所以——”沈郎魂站起身来,淡淡地道:“有人,必定在墙壁之后。”唐俪辞一扬手,砰然大响,挂着黄花图画的墙壁应手崩塌,露出一个大洞,只见洞口对面果然有人,“当当当”一连串金铁震动之声,刀光如雪照面而来!唐俪辞横袖拂刀,刀光过,他额边黑发随风而起,一柄银环飞刀夹在他双指之间。
“咦?你们怎会从墙壁那边回来?”池云自唐俪辞打穿的洞口穿了过来,“唉——”沈郎魂淡淡地接口道:“这个房间,和墙壁那边怎会一模一样?”钟春髻随之翻墙而入,面有惊异之色:“怎会如此?”
“这个房间本是圆形,从中一分为二,各有四个门,两边布置一模一样。”唐俪辞道,“当人踏进房间,两侧重量不一,房间就开始转动,它转得很慢,令人不易察觉,转过之后,房间四个门所对的就不是原来的通路,而自通道回来的,也不是原来那个房间了。”他扣指轻敲了下墙壁,“不过这墙壁如此之薄,这种机关算不上什么高明之物,与其说用来设陷阱,比如说是游戏之用,飘零眉菀如此看来,是一座充满机关的迷宫。”
“哈哈,对你来说是游戏,对别人来说,说不定仍是致命陷阱。”沈郎魂道,“此地已经无人,但既然你我找得到此地,必定别人也找得到,风流店倾巢而去,岂会不留下些礼物?毒药、幻术、阵法,都是风流店专长。”唐俪辞微微一笑:“那可也是七花云行客的专长,你不觉得或许不是巧合?”沈郎魂淡淡地道:“这种事你想即可,我只想如何杀人就好。”
“现在怎么办?出去,还是继续深入?”池云不耐烦地问。唐俪辞一扬手,“笃”的一声,池云那柄一环渡月钉在东方大门之上:“你说我会走吗?”他含着浅浅的笑意,又自东方那扇门走了过去。
四人一起踏入走廊,这条走廊和方才唐俪辞沈郎魂所走完全不同,一片黑暗,扑鼻而来一股潮湿的霉味,钟春髻低声道:“这里好像很久没人走过了。”唐俪辞以金线为线,吊起那枚“碧笑”,点燃火焰:“池云。”
池云哼了一声,将那金线挂在一环渡月刀尖上,当前而行。只见火光所照,走廊两侧布满青苔,不住滴水,依稀许久未有人通行。走不多时,池云嗯了一声,沈郎魂凝目望去,只见不远之处的地上一片黑黝黝的不知是什么什物,池云高举银刀,钟春髻一声低呼,火光之下,那是一具只余骨骸的尸首,衣裳尚未全坏,看得出是一个男子,紫色衣袍,灰色纹边,尸首旁边掉着一把形状古怪的刀,刀成鱼形,刀身刻有鱼鳞之纹。
“咦?鱼跃龙门?”池云看着那柄刀诧然道,“这人难道是七花云行客之一的龙潜鱼飞?”沈郎魂拾起那把鱼形刀,略略一抖:“龙潜鱼飞多年不见于江湖,竟然是死在这里,奇了,以他的武功,怎会死在这里?”唐俪辞双指一扯地上那件紫衣,衣裳应手而破:“这尸体在这里很久了,恐怕不是这两年的事。风流店虽然是这几年猜借由猩鬼九心丸在江湖活动,但飘零眉菀必定建在那之前。龙潜鱼飞的死,应该和飘零眉菀原本的主人有关。”
“这里难道不是风流店的那个疯子建的?”池云有些意外,“你是说这座阴阳怪气的迷宫早就有了?”唐俪辞站起身来,微微一笑:“借由地下水里,因重量不同而能转动的房子,八条通往不同目标的走廊,岂是短短数年之间就能建好?这个地方至少建了十年以上,只是哪些桌椅摆设是这几年新换的而已。”他往走廊深处继续前行,“何况……我正在猜测一件事……走吧,这条路如此潮湿,应该已在地底,再走进去,应当是飘零眉菀的后山。”
“也就是你要找的地方?”沈郎魂道,“如果这条路通往后山,就是一条出路,那所有的埋伏陷阱,必定都在这条路上,你真是选的一条好路。”火光在唐俪辞身后摇晃:“我不过选了一条最直接的路……”
火光映照之下,走到这条走廊的尽头,是两扇门。风流店似乎特别喜爱门,四面八方,无处不可看见门,而每一扇门几乎都是一样的,令人充满迷幻的错觉。沈郎魂细看了下这两扇门:“左边?右边?”唐俪辞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两扇门,慢慢地道:“我要拆了中间这堵墙。”
池云和沈郎魂同时一怔,从未听过世上有人面对两扇门之时,选择的是拆掉中间这堵墙,他竟要左右两边同时走?“拆墙?”池云满面的不可思议。唐俪辞眼帘微闭,又复睁开:“你们让开。”他踏前一步,右掌伸出,按在两门中间的砖壁上,潜运功力。
“你疯了?这砖墙和刚才房间的假墙全不一样,你以为你是铁打金刚,真的能把这砖墙一掌震塌吗?”池云失声道,“以人力拆掉隔在中间的这堵墙完全不可能!”沈郎魂眉头紧皱,拆墙,实在是一个非常疯狂的想法。唐俪辞掌下一震,三人只听“咯”的一声脆响,双门中间的砖墙裂开一道颇深的裂纹,池云突地住嘴,抢在前头双手一拉,一下便把双门之间的一大块砖石给掰了下来。
这是隔山震力之法,若非唐俪辞身负方舟的换功大法,常人绝无可能将这种掌力运用到这种地步。沈郎魂出手相助,也一下自裂缝中掰下一大片砖石,唐俪辞伸手再按:“只需在墙上开一道裂口,我就能知道他的尸身究竟在不在对面通道之中。”钟春髻忍不住颤声道:“可是……这样你会累死的,何苦……何苦为了一个已经过世的人,如此糟蹋自己?”“他没有死。”唐俪辞温言道,“每个人执着的东西不尽相同,我要我好友的命,钟姑娘你若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我就把你从这里扔出去,你信是不信?”
他的语气很平静,语调很温柔,池云、沈郎魂沉默,钟春髻竟有些发起抖来,她当然信,唐俪辞说出口的话,她怎能不信?世上又有几人敢说不信?在她颤抖之时,只听砖墙再次发出一声脆响,墙中再现裂纹,这一次池云、沈郎魂一起出手,把墙中的碎砖拽了出来。此时已见双门之后,门后一无他物,依旧是空旷潮湿的走廊,众人转入右边走廊,跟在唐俪辞身后,慢慢在两条走廊中间的砖墙上打开一条可以观看隔壁走廊情况的缝隙出来。
其实要观察两条走廊的情况,本可四人分为两组行动,但如此一来,两组分头行动,越走越远,若是遇到危险,绝对无法互相救援。唐俪辞出掌开砖,是不愿四人分散,却又不想放弃隔壁走廊存在的希望,这番心意,自是人人能够理解。
四人在双门后的走廊里走了约莫十丈,唐俪辞已发出八掌,第八掌运劲之下,“咔嚓”一声,自两条通道中间列出一个空隙,沈郎魂咦了一声:“暗弩?”只见在墙壁之间,簌簌黑色短箭自砖缝之间指向双面走廊。池云以短刀轻轻一拨,“嗖”的一声锐响,一支黑色短箭应刀而出,钉入对面砖墙,入砖三分。
“哦,如果从这里开始,这面墙都是这种黑色短箭,那这两条路完全是死路。”池云皱眉,他一扬手,一环渡月往前射入黑黝黝的通道,只听极其遥远的“笃”的一声微响,两侧的走廊没有丝毫动静。钟春髻望着眼前无边无尽的黑暗,以及黑暗中不可预知的恐怖,心中不由自主地萌生退意,她经过许多江湖阵丈,但眼前无疑是她遇到的最恐怖的一种。沈郎魂身躯一矮,幽魂一般掠进黑暗之中,骤然噼啪暴响,两侧走廊就如下了一场暴雨,沈郎魂仰身急退,池云一环渡月及时出手,只听叮当震响,一环渡月竟然被黑色短箭连续撞击,钉到对面墙壁之上!
如果踏入走廊的不是沈郎魂,想必也已被钉在对面砖墙之上了。沈郎魂死里逃生,脸上神色丝毫未变,自地下拾起一支黑色短箭:“这是‘铁甲百万兵’,破城怪客的拿手好戏,难道消失多年的破城怪客,也是七花云行客之一?”池云瞪着被钉在墙上的一环渡月,他腰间飞刀只剩两柄,平生行事,敌人未见,而飞刀只余两柄的情形,实是少见:“听说铁甲百万兵无坚不摧,见血封喉,并且一发都在数百支以上,被它射死的人就像刺猬一样,这是两条死路。”
“嗒”的一声轻响,唐俪辞轻轻将袖中一物着地滚了过去,只见光彩荧荧,却是一颗拇指大小颜色均匀的夜明珠,滚过之后,珠光所照,只见走廊遥远的深处,又是一扇门。白色描金的大门,和飘零眉菀中所有的门一模一样,乃是翻新的。池云的那柄一环渡月就插在门上,而银刀刀宽身重,钉入门上之时略略拉了条缝隙出来,众人凝目望去,隐隐约约,在门口似有火光闪烁。
人去楼空的风流店地底深处,怎会有火焰?
“铁甲百万兵是重型暗器,你看这墙里埋的机关,精钢为骨,直达地下,明珠和暗器通过都不会触发机关,那触发之处必定在地下,并且……需要相当的重量。”唐俪辞细看墙里的机关,“这和那个房间一样,想必出自同一人之手,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