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严实的秦问礼一直被镇北王拉着,一路都很安生,单从外表看去秦问礼并无不同,就只是有些怯懦,躲在镇北王的背后,抠着袖子上的线纹。
镇北王默不作声的走近,低头沉视着双手交合贴在地上,额头抵着手背的人,匍匐的动作人就缩成了一团,不似方才看见的那般玉树长身。或许是过于清瘦,肩胛骨顶着衣裳,凸显的明显,露出一截光洁的脖颈,肤如白玉。
他也没有叫起,就这么看着人屈从的动作。
以前还会想是何方神圣能在皇宫内有一席之地,如今瞧了,他觉得自己的答案怕是越发的不好找了。
要是年纪大点,或许还更能有说服力,而他如此的年轻,谁会知道他在陛下身边用的什么法子笼络住了陛下。
镇北王沉吟稍许,面容严肃,盯着地上的人目光如炬,慢慢启口。
“既然身为皇子之师,岂是草民之身?”从谢长柳头顶上响起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强者的气势,纵然他未抬头他也知道这人的目光是毫不掩饰的落在自己身上,好似火苗子一般烤炙着。
终究是一代杀伐果断的杀神,光是这样压迫的视线都教人承受不住。谢长柳心下微怵,却面上不动声色,不卑不亢。答:“草民出身山野,虽陛下重用,却非朝臣,不敢自称臣属。”
谢长柳声音似玉珠落盘,清脆作响。
话音一落,又是静默。
不知谢长柳的回答他信了多少,又满意多少,随后镇北王嗤笑一声,才收回了故意施压的视线,叫起免了他的礼节。
“你倒是直接。不然,本王替你向陛下求个一官半职?”谢长柳所言他自然明白是何意,要是陛下真有心任用他又岂会让人以草民之身在宫里教着十皇子,陛下用着这个人却又不会给人一个敞亮的身份存在汴京,陛下这是在防备着人也是在禁锢着人。不过他却故意说要给他求官个一官半职,要是旁人,约莫是受宠若惊或者就是诚惶诚恐,而他却安之若素,一片泰然,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沉稳。
“不敢劳烦王爷。”
劳烦不劳烦的,他也只是说说罢了。
镇北王不作停留,进去就直接找了位置坐下。榻上的腰枕左右靠边搭着,榻上一点痕迹也无,似乎无人落座。中间摆着一张小几,上面搁着一本夹着书签的古籍,一碟未动过的点心。
他是一点也没有客人的自觉。也是,这整个皇宫都是陛下的,而他是陛下的兄弟,自然也算是他的,谢长柳算什么,一个无名无分被人施舍的存在罢了。
镇北王拉着秦问礼坐下,随手把古籍翻开,暴露出里面一张刻着花鸟的金箔书签,紧接着密密麻麻的正楷映入眼帘,镇北王没看上几个字就丢下了。
他看着垂首立在十二折翠纱大屏风前安静的人,挑眉。
“先生哪里人士?听其谈吐不凡,怎会是山野之民?”
关于他的身份,镇北王查过不止一次,从一开始的暗中探查,到被陛下允许后的正大光明的查,都收效甚微。
就宛如陛下得到的结果一样,这个人的来历无从得知。
可越是什么都查不到才越是可疑。
镇北王在来之前寻过陛下,对于这个人的身份,镇北王的意思是要彻查到底的。陛下身为天子,身份贵重,岂容一个身份存疑的人留在身边,万一这人包藏祸心,来日就是一把措手不及的利刃。
陛下也诚然明白这个道理,他何尝不是想要调查清楚关于谢无极的身份,如是一清二楚的,自己也能重新斟酌对他的任用。
只是,尽管他抛出去多少暗探,恍若世间对于谢无极这个人,留下的信息都太少,宛如大海捞针。
见此,镇北王也想着,既然如此,何不由他试探清楚谢无极。只要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岂会什么都不暴露,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草民出身直沽。”直沽,便是密谷所在之地。谢长柳说出身此地并无不妥,他也不怕镇北王去查,相反的,他可能会在直沽上查出他存在的痕迹,毕竟,当年他在用谢无极的身份出山时,就是从直沽走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