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公路筑得很高,两旁是深深的壕沟。它要把他撞下公路摔死。
公路下面黑咕隆咚。
那是赶着黑羊的老汉消失的地方。
蒋中天的双手湿淋淋滑腻腻的,都是汗。他的全身也被冷汗湿透了,额头上的汗水流进了他的眼睛里,蜇得慌,但是他不敢擦。他死死抓住方向盘,和死神抗争着。
那辆车像影子一样,始终和他并驾齐驱,撞击得一下比一下狠。
他在极度恐惧和绝望中,迅速转了一下头,朝那辆车的驾驶室里看了一眼,那张苍白的脸正从容地对他狞笑着。
他哆嗦了一下,陡然从一种玄虚的恐惧中跌进一种现实的恐惧中!
就在这时候,对面有车灯直直射过来,这是救星之光!
那辆车一下就减了速,缩到后面去了。
对面的车很快开过来,是一辆十八轮的大货车,引擎声震天响,它惊天动地地开了过去。
蒋中天回头看了看,那辆车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死人重现
李作文几乎天天晚上潜伏在文馨的小楼附近,等候蒋中天出现。
三天过去了,13号楼竟然一直空着,不见有人出入。它的窗子始终黑着。
难道文馨又有了更豪华的房子,不在这里住了?或者,她压根就不住在这里?
李作文胸中复仇的烈火燃烧得越来越旺盛,第四天,他又来了。
他把车停在离13号楼不远的路边,熄了火,坐在后排座上,静静朝外观望。
13号楼的窗子依然黑着。
他的车窗黑着。
他忽然想到,那个窗子里会不会有一个人像他一样潜伏着,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呢?
大约八点钟左右,有个人晃晃荡荡地从后面走过来,停在他的车旁,趴在车窗玻璃上,朝里看。
是个穿灰色制服的保安。
李作文把车窗放下一点,露出一条缝,冷冷地逼视着对方。
保安指了指不远处的停车场,说:“先生,请你把车停在那里好吗?”
李作文低低地说:“我想停在你身上。”
那个保安愣了一下,没敢再多嘴,转身走开了。
李作文把车窗关严之后,突然把目光射向了13号楼的窗子———那窗子依然黑着。但是,他感觉刚才他和保安对话的时候,那窗子似乎亮了一下。
他紧紧盯着它,注意观察。
那窗子一直黑着,好像是一个死人,心脏突然跳了一下,接着又不跳了。不过,李作文没有离开的打算。
他要像前几天一样,一直等到凌晨再回去。
他必须找到蒋中天。这家伙和那个汽车修理工比起来,可恶一万倍,因此他必须死。
更重要的是,只有找到蒋中天,他才能顺藤摸瓜找到梁三丽,这个一直被他的兄弟们称作“嫂子”的女人。
他必须让她变成一个怪物。她把一麻袋芝麻和一麻袋小米搀和到了一起,让他一个人分开,而她竟溜了。
他咽不下这口恶气。
文馨曾经问他,找蒋中天干什么。
他回答说:他欠我一顶帽子。
这句话说得太精妙了。
风流男人都把女人当成衣服,想穿就穿,想脱就脱。而李作文这个人有点不同,他从来都把女人当成帽子。虽然帽子和衣服有相似之处:想戴就戴,想摘就摘,可是帽子却是尊严的象征。
别人的脑袋等于他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