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眸子幽深地望着茫茫海水,良久方道:“咬破千山向海陬,百川不悔水东流。”
花缅道:“他们俩的意思我懂,无外就是在吹嘘自己站得高看得远,那阿月是什么意思呢?”
凌月转眸看向她,宠溺一笑:“以后你自然会明白。”
花缅“哦”了一声看向康穆宁:“你想到了什么?”
康穆宁幽幽地道:“此处正好可以看到凤凰岛。我死后,你们就把我葬在这里,让我能够时刻看到你。”
原本成功登临高山的好心情顿时被满满的忧伤取代,花缅一把抱住他,痛哭失声道:“我求求你不要死!”
康穆宁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指着漫天晚霞道:“你看,晚霞多美。”
花缅不由扭头看去,只见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形态曼妙的云朵,在夕阳的辉光中仿佛瞬间绽开的七彩花朵。这一刻,她被这带着几许禅境的端严景色震撼住,心中突然安宁。
良久,她轻轻启唇道:“我多想陪你到天涯海角,直到把世间风景都看透,再陪你一起看细水长流。”
“会的,会有人陪你一起看细水长流。往后的一山一水,一朝一夕都会有人陪着你。”
她已泣不成声:“可是,世上却再也没有了一个叫康穆宁的人。他会叫我‘小缅儿’,他会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永远都是你的后盾。’”
他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将她搂入怀中,缓缓落下泪来。
时间很短,天涯很远。这一日终于还是到来了。
第三次看完日出以后,康穆宁终于支撑不住,他让花缅为他吹一曲五年前在东离寿宴上吹的那首曲子。
他的颓靡她早已看在眼中,然而却无力改变什么,只能竭尽所能地满足他的要求。她红肿着双眼将碧玉箫置于唇上,舒缓而哀怨的《千年风雅》在指端流泻而出,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凄切悲凉,似是看透世事沧桑,又像是在抚今追昔。眼泪便在这悲伤曲调中泛滥成灾。
一只颤抖的手执着一块素色锦帕温柔地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片刻后似耗尽力气的枯叶蝶般陡然垂了下去。
帕子随之掉落,却又被风吹起,角落中那个用十字绣绣着的“缅”字舒展了开来。
花缅蓦地睁大了眼睛,这是五年前在玉雪峰上,她为他缝合伤口时让他咬在口中的帕子,他偷偷藏起后竟一直带在身边。
帕子飘飘荡荡地向山下坠去。她想要去追,却已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消失在眼前。
转眸看向轮椅中安详睡去的康穆宁,花缅探身过去,在他的唇上落下了诀别的最后一吻。
耳边回响起一首歌:“风吹雨成花,时间追不上白马,你年少掌心的梦话,依然紧握着吗?云翻涌成夏,眼泪被岁月蒸发,这条路上的你我她,有谁迷路了吗?我们说好不分离,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就算与时间为敌,就算与全世界背离。风吹亮雪花,吹白我们的头发,当初说一起闯天下,你们还记得吗?那一年盛夏,心愿许的无限大,我们手拉手也成舟,划过悲伤河流。你曾说过不分离,要一直一直在一起,现在我想问问你,是否只是童言无忌?天真岁月不忍欺,青春荒唐我不负你,大雪求你别抹去,我们在一起的痕迹,大雪也无法抹去,我们给彼此的印记。今夕何夕,青草离离,明月夜送君千里,等来年,秋风起。”
第176章 早产
巨大的悲痛铺天盖地地袭来,痛楚转瞬便蔓延至全身,花缅手捂着肚子滑落在轮椅下。
站在一旁的凌月最先反应过来,他立即探上她的脉搏,下一刻眸光一暗,毫不迟疑地将她抱了起来。
花缅却拉着康穆宁的手不肯松开,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死死盯着他,眼泪决堤般哗哗流淌。
凌月转头对姬凌止道:“把他推进来。”
姬凌止意识到花缅可能是要生了,连忙跟随着凌月的脚步将康穆宁推到了帐篷里。
裴樱释追了进来,见凌月把花缅放到被褥上,然后分开了她的腿,喝道:“你要做什么?”
凌月头也不抬地道:“帮她接生。”
裴樱释面上顿现尴尬之色:“你为她接生似乎不太合适吧。”
凌月轻撩眼皮道:“难不成让你来?你会吗?”
裴樱释顿时哑口无言。
姬凌止道:“都这个时候了,还管谁来接生做什么?当务之急是要保她们母子平安。”
凌月转头吩咐姬凌止道:“我的帐篷中有一些干净的巾子,你全都拿过来。”
姬凌止应声跑了出去。
裴樱释诧异地道:“你一早就准备好了?”
“以防万一。缅儿已经怀孕八个多月,孩子随时可能发动。”
“那你还让她上山?”话一出口,他便意识到自己是多此一问。
果然,凌月再不与他多言。他看向头发已经汗湿的花缅,只见她眉毛拧作一团,眼睛仍然盯在康穆宁身上,双手牢牢抓着他的手,牙齿紧咬住唇瓣,鼻翼一张一翕,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