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潜却“扑通”跪在地上,痛哭起来。
“母亲,我错了,恭儿,我错了!”
······
贞观十五年(213年)的八月末,曹潜被送往朔方郡。
这一待,便是十年。
古戍苍苍烽火寒,大荒阴沉飞雪白。草原的朔风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曾经鲜衣怒马的少年,也蓄起胡须,换上了征袍。
曹潜被曹昂培养了十多年,能力自不必说,这些年,积功至边镇都尉。
他无比思念着家,思念着伯父,母亲和弟弟。
可是,他回不去家。
年少时犯了一个错,想弥补,想还清,到最后才发现,根本无力回天,犯下的罪过永远无法弥补,心中的悔恨也永远无法闲散。
贞观二十五年(2年)秋,梁王太妃夏侯氏薨。
同年,曹潜被准许回京奔丧。
······
曹潜是一个人回的京,虽然哀恸于母亲的去世,可他却先去拜见了天子。
曹昂看着被风沙磨砺的曹潜,欣慰,也很心痛。
“十年了,没让你见你母亲最好一面,是不是恨死了伯父?”
“潜不敢。”
“你犯了大错,没法回来。哪怕你是我的侄子,我也得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你母亲很伟大,她病了很久,却不用药,她希望自己病死了,你就能借着为母奔丧的理由,返回京中。”
曹潜没有说话,眼泪刷刷往下流。
“有些错误,到底无法弥补,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曹潜跪在地上,低声哽咽。
“伯父,潜儿错了,潜儿改了。”
“当年你奸淫了荀氏女,她却怀了你的孩子,只能归家。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居住。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十年的风沙和你母亲的一条命,堵住了他们的嘴,希望你别再负了你的母亲,负了你自己。”
回到家中,弟弟曹恭抱着他失声痛哭。
“大兄,我们没母亲了。”
“母亲临走前说了什么?”
“母亲说,你能回家了。”
曹潜处置完母亲的丧事,已经是数月之后的事。
按照曹昂给他的地址,他一个人来到一处小院。院子不大,门前却有一棵树,亭亭如盖。
曹潜到了门前,刚想敲门,便听见里面读书的声音。
“无父何估,无母何恃。出则衔恤,入则靡至。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我育我。”
曹潜听得,潸然泪下。
子欲养而亲不待,自己是个不孝,不悌,不仁,不义之徒。
······
曹潜来了又走了,守边十年,他已适应了塞外的寒风与黄沙。或许多年以后,他还会回来,至少,能不再负人了。
······
芦叶满汀洲,寒沙带浅流。二十年重过南楼。柳下系船犹未稳,能几日,又中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