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楚璃的回答,消除了她这个顾虑,可她却并不觉得欢喜,只因她听到他说:“微浓,父王命我纳侧妃。”
微浓感到自己蹙起的眉目舒展了,她感到自己在笑:“纳侧妃啊,很好啊!您是一国太子,纳几个侧妃再也正常不过了。”
“你真是这样想的?”楚璃抬目看她,又是那般洞彻人心的清透目光,似要看进她心里最深处。
“当然!您……您娶侧妃,我替您高兴还来不及呢!”微浓绽出一个更为明媚的笑容。
她已经很久不称呼楚璃为“您”了,都是以“你”相称。可知道这个消息的瞬间,不知为何,她再也说不出一个“你”字了。
楚璃依旧看着她,目光渐渐变得轻而深沉,轻得像虚无,沉得像深渊。微浓与他对视,却看不懂他的意思。
彼此都静默良久,才听楚璃又问了一句:“你知道父王为何命我纳侧妃吗?”
“知道。”微浓渐渐垂眸,不敢看他。
“那你愿意改变这种局面吗?”他轻声又问。
“我……”微浓哑然,喉头忽然有些哽咽。
以往的每一次相处,楚璃都极有耐心。可这一次,他似乎等不下去了,见微浓迟疑,几乎是立即叹道:“我明白了。”
那一声叹息像是带着点失落,又像一点遗憾,像是抚慰,又像包容。微浓听不清楚,她只觉得楚璃那张清俊出尘的容颜,此刻重新变得很模糊,很遥远。
他又成了天人一般的存在,在她心里,空而茫茫。
两人都没再多言,一起默默用了午膳。膳后微浓小憩了片刻,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初一:“那枚扳指我刻坏了……你去一趟司珍房,告诉工匠丢掉吧!”
(给大家找了几张古代玉扳指的图,我觉得都很漂亮)
镂空扳指
浮雕扳指
我最喜欢这个
乾隆的扳指
第143章 忽远忽近(二)
微浓原本以为,楚王会等到楚璃生辰之后,再下旨为太子选秀纳妃。可她估摸错了,在她得知此事的第二日,赐婚的圣旨便抵达了云台宫——而且是连封两人,毫不客气地占完了两个太子良娣的位置。
微浓这才醒悟过来,楚王早已物色好了人选,早已拟好了圣旨,只等她点头呢!又或许,根本不需等她点头,只是礼节上告知她一声罢了。
虽说是纳侧妃,但两位良娣都是重臣之女,依着楚王的意思是想要大摆筵席的。按照惯例,纳侧妃之礼应该交由内务筹办处置办,可楚王一个口谕下来,命微浓全权负责,为此还将凤印丢给了她,命她“务必好生筹办,不必顾忌银钱”。
此事从头到尾,从决定纳妃到筹办筵席,她都是从圣旨上听到的,楚王没找她说过一次,连半分暗示也没有。
她有时是很后知后觉的,直至赐婚旨意下来三日之后,她才终于发现一件事——上元节之后,楚王几乎没再与她说过话,每每晨昏定省,也是十分客气地询问几句,有一种例行公事的敷衍。
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有两个:一个很大,一个很小。大的那个她无权过问,小的那个她无力解决。
数十年前,燕国有位才貌双全的女道士曾经恋上了一个僧人,感情无疾而终。她心灰意冷之下,写过一首诗:
“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微浓在璇玑宫入道之时,曾无意中听过这首诗,不知为何,这些日子竟时常想起来。真是奇怪,一个终身未嫁的女道士竟能写出如此深刻、如此清醒的诗句。微浓觉得自己应该感到庆幸,她没有与楚璃走到“至亲至疏”那一步,如此便也能够保留那份纯粹的关系。
毕竟,世间夫妻貌合神离者甚多,而师兄妹的情谊却是亲密又牢靠的。
这般想着,微浓忽然又觉得后悔了,她不该冲动之下放弃雕刻那枚扳指的!即便是作为师兄妹也好,她该光明正大地把扳指送给他!
为此,她又亲自去了一趟司珍房,取走雕琢好的玉冠,问起那枚玉扳指的下落。
可司珍房的人却告诉她,玉扳指已经遗失了!被当成废料运出宫外了!
当晚,微浓为此哭了一场,翌日双眸红肿难消,被楚璃捉住询问缘由。事到如今她也没有兴致再瞒下去了,便将玉扳指之事如实相告,楚璃听后只是安慰了她几句,此事便不了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