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死后,原本幼子楚琮该名正言顺继承爵位了。只可惜流年不利,去年底接连发生聂星逸遇刺、赫连璧月驾崩、聂星痕掌权等宫变事件,这袭爵的事便一再推迟。到如今,楚琮依然是永安侯世子。
微浓的来访并未受到任何阻挠,递上帖子后,她很快便与楚琮见了面。后者瞧见她裹着厚厚的狐裘,一张瓜子脸苍白消瘦,似是吓了一跳:“你……病了?”
微浓没否认:“我这一次是特意向世子辞行的。过几日,我便会离开京州,前往姜国。”
“去姜国?”楚琮脸色隐晦难辨:“你去姜国做什么?”
“治病。”微浓说得很模糊。
可楚琮不是三岁孩童,立刻明白过来:“去姜国都是解毒解蛊的啊!你这样子是中毒了?”
微浓没答话,只道:“若无意外,我以后不会再回京州城。也许,今日是我最后一次与世子相见了。”
听闻此言,楚琮表情突然变得复杂起来,像欲言又止,又像迂回试探:“不回京州?那你解了毒之后打算怎么办?难道要长住姜国?”
“怎么?世子有话带给姜王后或楚珩吗?”微浓见他如此关切,便主动问了出来。
岂料楚琮连忙否认,语气急切:“不……不是。我只是在想,你一个燕国的公主,不回京州城,又能去哪里。”
第117章 离启别殇(二)
“顺其自然吧!天下之大,总有落脚之处。”微浓沉吟片刻,到底还是说了实话,但仅仅一言略过:“我是被贬出京,无敕不得回来。”
楚琮何其敏感,旋即联想到一件事,忙问:“你与废后暮氏,认识吗?”
微浓也没想再瞒着他,终于如实回道:“我就是暮微浓。”
楚琮闻言大为吃惊:“可是你……你……”
“我并非王室血脉,当年……是误认。回燕国之后,由于种种缘由,才被迫嫁给了聂星逸。”微浓语中无奈之意不可掩饰。
“难怪……”楚琮恍然大悟:“难怪环妹死后,父王说太子妃暮氏怒闯宣政殿,逼着聂星逸处置了丁久彻父子。我还道只是个巧合……”
他说到此处,显然有些动容,犹豫半晌,还是开口道了句谢。
微浓不敢受下,愧疚之色越发明显。
楚琮张了张口,又问:“朝中都在风传……说是废后之举,与聂星逸遇刺有关。难道你真的……行刺了他?”
“是啊!”微浓笑了:“否则这废后的旨意打哪儿来的?”
楚琮见她表情如常,毫无失落,便知此事遂了她的意愿,只道:“也好。聂星逸根本配不上你,这肮脏龌龊的燕王宫,不呆也罢。”
“这是你对我的认可吗?”微浓再笑:“谢谢,我很开心。”
楚琮有些别扭地轻咳一声,又回到方才的话题:“那你往后……打算怎么办?”
“还没打算。”微浓眼神渐渐飘忽不定,似在憧憬什么,片刻才道:“想得太多也没用,还是先把毒解了再说。”
楚琮低头想了想,再问:“那你去姜国,会见到王姐和……和我二哥吗?”
微浓猛地想起楚王在世时,曾逼迫她发过的毒誓——“我若再与楚珩相见,请上苍惩我国破家亡,永失所爱。”
人的一生,有许多时候会出尔反尔、自食其言;但总有一些人一些事,会令自己想要坚守,不敢有丝毫莽撞与欺骗。
关于楚璃的一切,包括他的家人在内,都是微浓想要遵从的后者。
想到此处,她有些遗憾地回道:“若有机会,也许我会拜访姜国王后;但楚珩……我答应过你父王,不会再见了。”
“原来如此……”楚琮的表情甚是耐人寻味,仿佛是在思索着什么。
微浓见他一直关切自己去姜国之事,便道:“无妨,你若有书信需要转交,千万不必与我客气,即便见不到楚珩,我也可以交给姜王后。”
“多谢好意,我与二哥私下有联络的。”楚琮话到此处,又蹙眉长叹一声:“至于王姐,她离开楚国时我年纪尚幼,这么些年,父王又禁止谈论她,直到如今,我也不晓得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也许,她早已不记得我了。”
“岂会?”微浓有心安慰:“她若不记得你们,也不会要求换走楚珩了。”
“不一样。我那两位哥哥,是王姐看着长大的……”楚琮叹了口气,没再往下说,转而主动提起:“对了,年前我已上了折子,请求送我父王与环妹回故土安葬……聂星痕同意了。”
“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他都该允准。”微浓自然而然地评价。
楚琮神色一凝,他从这句话中听出了几分端倪,仿佛微浓对聂星痕很了解似的。然他终究没有多问,只道:“我会亲自扶灵归国。”
这一句,才使得微浓有些讶然:“他肯放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