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力交瘁下,两滴泪如荷露般从她的芙蓉面上倏然滑落。
犹记当日在峡谷中,婉娩少女垂目含羞,对身旁面容丑陋的少年道:“好,如果咱们能侥幸存活,今后不管你是鹤鸣山庄弟子柳忞,还是普普通通的采药人木卯,不管你的相貌能不能恢复,你就是你,我愿意陪伴你一生一世。我只问你,你愿不愿意和我隐居塞外?”
少年低声道:“只要你愿意,我愿长相随。”
原来温馨的誓言从一开始,就是粉饰的谎言。
然而谎言的土壤中,不会开出善花,只能结出恶果。
他的心无由一痛,目光避开她乌黑的眼瞳,十指旋即无力松开,手臂亦重重垂下。
郁霓影垂目跪坐在地,捂着咽喉拼命喘息起来,然后诧异地抬目望向他。
“小心!”她瞥见言秋筠身后赫然出现的一道黑影,不禁惊呼起来。他却因伤无法迅速回身接招,但见她猛一伸臂将他推到一旁再倾身扑上,继而后背重重挨了迅疾逼近的一掌。
“呃!”郁霓影呕出一口鲜血,殷红的血带着一缕温热洒在他的肩头和耳际。
“诗珣!”“阿珣!”
来人急忙撤掌惊喝,同时呼喊的还有言秋筠,他搂着她,面色苍白如死。
袁芯竹死亡时的一幕,仿佛再度重演,令他惊惧不安,同时心似滴血。
——知己好友也罢,连理血亲也罢,无论平日里彼此的交情有多深,在生死关头也往往靠不住。唯有能舍命相救对方的人,才彰显了最难能可贵的真心。
身形魁伟的偷袭者将郁霓影一把抢过,揽于自己怀中,惊怒道:“你疯了?!”他说话间突然弹指,一道无形真气击向言秋筠,后者顿觉半身麻木,坐倒在地。
言秋筠这才起身望向来人,一时间目瞪口呆。
教主?!
明明已被海葬的人,怎么可能从地狱重返人间?!
只有一种可能。
——海神祭那日教主借换衣之便离开片刻,后坐于步辇上登台燃香的人已是替身!
可病逝于卧榻上的教主尸体被黎禄眉等人数次验明正身,难道连其侧室和贴身小僮都会认错主子?倘若是黎禄眉假意叛变,目的是将嬴逸翔和他的死党先后除去,但目下这样做岂不是难以控制大局?
联想起郁霓影之前的话语,他恍然大悟。
来人出手如电般封住郁霓影胸背的重要穴位,并将一颗青色丸药置于她的口中,伸指在其喉部一点,丸药被迅速咽下。
郁霓影虚弱地睁开眼,因惊喜而嗫嚅道:“爹,你怎会……我还以为……”
东溟教主以左手急忙抵住女儿后心,为其灌入真气,紧张道:“你先别说话,我在为你疗伤!”
片刻后,郁霓影内息渐稳,她见父亲站起身,望向言秋筠的眼里燃着一团火,忙伸手拽住其衣袖,轻轻道:“别杀他!”
东溟教主咬牙道:“这小子先诈死,再易容柳忞接近你骗走宝图,然后私设火药一心害死你爹,要不是我将计就计……你居然还护着他?!”郁霓影低声道:“我以为爹过世,便按您教的琴曲复仇,他的经脉已受天风琴音重创,威胁不了你了……”
“何清辉,不,我仍应该叫你一声舅舅。”言秋筠打断郁霓影的话,“你借海葬为幌子麻痹人心,还耐心听完这许多废话后才肯现身,想必鹭岛已被你的人所控制,其他死士正在言灵岛忙着对付黎夫人的党羽和营救少教主吧?”
何清辉不置可否道:“一个人若聪明本不是坏事,但仗着聪明而不择手段,甚至狼子野心,便是堕入了魔道。本座自认为待你不薄,你却恩将仇报,和唐灿一模一样。呵,小妹与金楼颢的孽种果然是天生反骨的卑鄙小人!”
郁霓影闻言赫然一惊。
他竟是师父之子?!那么此人一心想对付的,岂不是……
难怪,难怪他在宝鼎山洞穴中提及师父时,目光里既有怨毒,又含悲愤。
——当一个人所恨的人恰巧又是他所念的血脉至亲,内心的情感就变得异常扭曲。
“岛上其他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