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玉背对着她,摇头不语,手将嘴捂的死紧。
“我娘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吭声啊,好没礼貌。”
“玉儿,不许无礼。”
听着这熟悉的称呼用来唤另一个人,遗玉心中不知是何种的酸涩。
左脚一动,刺痛袭来,让她的脑子又清醒了几分,想要赶紧离开,可却挪不动半步,私心想再听她的声音,哪怕多一句也好。
说话的功夫,大帐又有几个人赶了过来,身后的彝语夹杂着唐话,是几个男人的声音,短暂的交谈后,叫住了欲离开的李泰和遗玉。
“两位留步,在下吕望,同你们一样是中土人士,即是相见便是有缘,不妨同入帐饮一杯?”
这彬彬有礼的问询,叫李泰蹙了下眉头,透过面罩看着对面一身儒雅的中年男子,略变了嗓音,道:
“不必。”
“呵呵,原来是你,常公子既然不愿,那吕某也不强求,再会了。”
这中年男人显然是认出李泰的面具,想起他就是这阵子总在乌蛮舍求见周夫人的外亩常四,对李泰拱手一揖,便伸手去扶起自己的女儿,领着几个人一同回大帐。
遗玉听到身后离开的动静,总算忍不住回过头去,可这一眼看去,望着那妇人火光下的侧脸,竟是再难挪开目光,心中千百个声音在教唆着她:
喊啊,快喊,那是你娘啊,那是你娘!
“娘,您别担心,我就是摔了一下,这会儿已不如方才痛了,可惜,人家今天的舞还没跳完呢。”
“还跳什么,赶紧回家去。”
“啊?不行,等下还有吹火表演呢,我要留下来看……爹,您倒是帮我说说情啊。”
“说什么,不听话的丫头,就会闯祸,听你娘的。”
“叫你爹也没用,乖乖地同娘回去,叫周夫人来看看,是不哪摔出毛病了。”
“娘……”少女一声撒娇地拖长了字音,怎知耳边,竟响起了回音?
起初只是一声含糊不清地低语,再听时,却变成了沙哑的哭音,少女方才知这不是她的回音。
“娘…娘,娘!”
听见这声呼唤,将近大帐的几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回过头去,最快是那少女“阿诗玛”,最慢是她挽着的中年妇人。
不远处的篝火旁,两道人影相依站着,个头只及她身边男子肩高的姑娘,穿着一身草绿色的襦裙,头发挽成双髻,发丝有些微乱地贴在侧脸上,被火光映的通红的脸庞,一双明眸闪着水光,紧紧地望过来,诉着难言的思念和委屈,叫人莫名感到心揪!
“。。。玉儿,”妇人愣愣地望着那绿衫的姑娘,嘴里呢喃了一声。
“娘,您怎么了?”
“我、我的玉儿。。。是我的玉儿。。。”
“娘?”被叫到名字,没注意到一旁父亲的色变,少女“阿诗玛”轻晃了下妇人,却在下一刻被用拨开了手,就见妇人哭喊着,跌跌撞撞地冲向火光那头。
“玉儿、玉儿!”
“娘!”
看着朝自己奔过来的卢氏,遗玉的思念彻底垮掉,松手让狸猫跳了下去,挣开李泰的怀抱,顾不上脚腕的痛,哭着迎了上去,三两步扑进了卢氏的怀中。
“娘、娘、娘……”不再熟悉的香气,可依旧有娘的味道,遗玉死死地搂住卢氏的腰,趴在她怀里,流着泪,一声声地叫着,活像是要把这三百多个日夜欠的,都补回来。
“玉儿、玉儿,好孩子,你、你真是我的玉儿么,”卢氏双手搂着她纤细的身躯,语无伦次地在她身上来回摸索着,哭声中尽是辛酸,生怕这又是一场梦,醒来人就会不见了。
这母女团聚的一幕,落在旁人眼中,感受却是各不相同,不说周围在场数千普沙罗城民不明所以的骚动,化名成吕望的韩厉,静静地看着那对相拥而泣的母女,儒雅的面孔上,阴晴不定。
“爹,”少女“阿诗玛”视线不离那对母女,眉头皱起,轻声对一旁的韩厉道:“这便是娘的女儿吗?”
“嗯。”
她皱起的眉头渐渐松展开口,似笑非笑道:“就是她同我很像啊。”
一只捣乱的狸猫,引得夫散一年多的母女团聚,躲在暗处的黑底袍少年摇头轻笑一声,转动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