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非沉默的时间越发多了。
我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却不能安慰他,否则便让他知道我清楚了解他的身份了。
战争,受苦的永远是百姓,得利的永远是统治者。
若为抵抗外族侵略,那无可厚非,不抵抗不战争,只会让更多的生灵涂炭。
但本自同根生,只为了江山异姓,便大动干戈,让无数士兵战死沙场,让无数的家庭痛失亲人,一世悲痛。
只要皇帝是个好皇帝,这就足够了。
我这个皇室遗孤,是真正成了普通百姓了。
到了第三个月,依旧是门庭若市。
一个经常送木炭和米粮来给我的老伯说:“有个年轻人想找先生算卦寻人,只是他要找的人并非是士兵,不知道先生能不能通融一下……”
我无奈道:“先生为人固执,你也是知道的,我也劝不动他。”
老伯又道:“他虽然不是要寻士兵,但他却是……”老伯犹豫了片刻,压低了声音说,“他是个将士,为蜀国立了不少功勋,只是现在蜀国没了,他也离开了军队。”
我心中一动,心想也许可以找他打听赵拓的消息,便点头应允,说帮忙说情,让他带那人来小木屋。
我转身推开门进屋,闻人非正在练字。他的眼睛虽然失明了,但是其他感官却更加敏锐,只是写字却不如往常一般行云流水,落笔位置有时会有偏差,他便不断地练习。
听我进门,他说:“刘姑娘,你帮我看看,这幅字可有写偏?”
我细细看着。
他的字,似乎和以往不大相同,少了些许肃杀之意,但多了几分从容。或许是因为心境变了。
他也变成了一个普通百姓了。
我心中有些欢喜,但是……
摇了摇头,按捺下心头的失落。
“这幅字极好,没有半点错误。”我仰起脸看着他,这么答道。
这么长的时间来,我没有告诉过他我的名字,他也没有说自己的名字。他与我总是保持着距离,彬彬有礼,但是多少显得疏远客套。
我对他说道:“有个人想请你帮忙算一卦,他想找一个人。”
他若有所思:“你既然这么说,他想找的必然不是下落不明的兵士,非如此我不算,你却又开口了,或许这求卦之人,本身便是士兵,他要找的是家人吧。”
我有些诧异,但想到他的本事,便也不多惊奇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寻家人,但是应该是极其重要之人吧。我让他下午过来可好?”
闻人非点了点头。
午时过后,老伯便带了那个人来。
我正收起晾着的衣服,抱着木盆走了上前,便被钉在了原地。
那人一脸沧桑,咧着嘴笑:“这神算先生果然神奇,不用问卦,便找到人了。”
我看着他左臂处空荡荡的袖管,木盆和衣服落在了地上,眼泪涌了出来。
我蹲在地上哭,他也蹲了下来,右手摸着我的脑袋。
“见到我不开心吗?小笑笑,来,抬起头来给爷笑一个,不然抬起头来,看爷给你笑一个。”
我抬起头,伏在他怀里压抑着哭声。
闻人非从屋里走了出来,问道:“刘姑娘,发生什么事了?我听到了木盆落地的声音。”
我忙压抑住哭声,站了起来。
赵拓看着他,有些震惊:“闻人非,你为什么叫她……”
我忙捂住了赵拓的嘴,摇了摇头,在他耳边轻声说:“不要告诉他我是谁,他忘记了……”
可是我话还没说完,便听到闻人非说:“赵拓,没想到是你……”
赵拓更加诧异地低头看我。
我静静看着闻人非,已经不知道诧异怎么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