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比初雪大,哪有哥哥娶妹妹,弟弟娶姐姐的道理!”
“可是就是那个弟弟,也还比秋丫头大两岁呢!”我娘不甘心的辩驳:“这有什么的!辈分不乱就行了!”
我爹后面说什么我没听清,反正过了十日,江侍郎做寿,我爹我娘带了我和初雪同去;到了江府热闹非凡,门前几可谓车水马龙;进得府去见过江老爷,阿娘便带了我们去见江夫人,打听了来,却听江夫人在江朔琰房里,心情甚是烦乱,此刻不便见客。
江朔琰又出事了,他同太子一起在偏殿里玩耍,不妨偏殿走了水,赶来的太监救走了昏厥的太子,不知道江朔琰也在里头。太子迷迷糊糊指着里面指了好几次,都没人发现;后来还是一起赶来的和熙郡主觉察到还少了一个人,江朔琰还没出来;这才命人又进去搜寻,找了许久,发现江朔琰躲在一个倒下来的博古架下,那架子倒下来时正好与墙壁形成一个犄角,江朔琰便躲在那下面,这才得以幸免于难。
众人都道江朔琰福大命大,唯有他妈觉得自己儿子怎么这么悲催,一而再再而三的遭遇这档子事情,眼下江朔琰又卧病不起,正逢江老爷做寿,皇上便特开隆恩准许江朔琰出宫休养一段时日;全家人翘首以盼了半日,谁知道这孩子竟然是被人抬回来的,见了人只会笑,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江夫人急得一夜之间头发白了一半,日日寻医问诊,大夫有都说没什么事,大约是火灾当日吓着了,都说休养几日便好了。
可是休养了好些日子,江朔琰还是起不了床,江夫人生怕自己的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哪还有心思出去笑脸迎人。
我和我娘进去的时候,便见江夫人坐在一张床前,愁眉苦脸的,手里握着一只细白的手,指尖微微泛青,十分的瘦。
不用说这只手一定是江朔琰的了,我瞅瞅他那细得小柴杆儿似的手,果然是个药罐儿模样,不由小小替初雪忧心了一把。
江夫人见是我们来了,赶紧放下江朔琰的手,自己站起身来迎接,我娘便摆手,悄声道:“不用见外,怎么?还不好么?”
江夫人忒忧愁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这几日总是迷迷糊糊的,也不知冷暖,也不知道饿,一日有大半日都是睡过去的。姐姐,你知道我这孩子,打小就多灾多难的,生下来这好几年,没过过几天好日子。”江夫人抽出帕子,捂着嘴抽泣:“我就指望着他能安安稳稳的长大了把魂养全了,兴许会好些;谁知道这次又出这个事!如今这光景,看着就不行了……要是这孩子就这么没了,我,我岂不是对不起他!生下他时吃那么大的苦,却连一天好日子没让他过过,早知道是这样,当初我还不如不生!”
说着再掌不住,也不管有人没人,自己拿了帕子,泪珠儿便成串的往下掉。我娘松了我的手赶上去捂住江夫人的嘴,道:“不许胡说!孩子听着呢!”
江夫人摇摇头,任由我娘扶到椅子上坐了,细声安慰;我一个人站在床前,留下来也不是,走亦失礼,自己想要上去劝几句,好像也不对,毕竟眼下我还只是个七岁孩子的身形,不好说太多文邹邹的宽慰之词;万般无聊之下,我便信步挪到床前,准备看看小药罐子长啥样。
“秋丫头不要乱跑!”我娘回身叫我:“若是惊着哥哥,叫你好看!”
我吐了一下舌头,心想这床上的人还不知道死了多少呢,哪有这么容易被惊到!倒是江夫人在一边拿着帕子擦眼睛,一边吸着鼻子道:“没事没事,让她看看,没准还看好了呢!上回不就是秋丫头生下来,两个小子都好了么?”
……所以说这只是凑巧罢了!
我转过脸去,迎面对上一张雪白的脸,瘦到锥状的下颌上,有刀凿一般的嘴,上面是漆黑不见底的眼睛,一头乌发泼墨般的散在耳边和枕上。
见了我,那抹青白的薄唇勾了一勾,一双乌黑的眼睛弯了弯。
我呆立当场。不是因为这张脸看起来有些熟悉,而是因为……
“娘。”我扯扯我娘的衣袖,小声道:“哥哥对我笑。”
我娘正听到江夫人说前日去请了个批字的先生去算命,算出来说是江朔琰的名字不好,王字带石炎是双火,火克土气,玉石俱焚;偏那江字又带水,水火不容,互相克着了,因此江朔琰才老是不好;正听到起劲处,便低声斥道:“瞎说什么?哥哥睡呢,别闹他!”
我无语的松开袖子,便见那小药罐儿笑出了一口白牙,伸出拆棍儿一般的手,竟然要来拉我。
“找到你了。”小药罐儿笑得脸上惨白惨白的:“这次你还能跑掉不成?”
我脑中一根弦啪的断了,一把推开小药罐的手,站在原地便放声大喊:“娘!哥哥诈尸啦!”
我娘和青羽他娘闻言双双震趴在地上。江夫人嗖的扑上去,抱住青羽便开始号啕大哭:“儿啊!我苦命的儿啊!你终于醒了!你好狠心啊……这样子吓唬娘……”
小药罐朝我投来哀怨一瞥,慢慢的撑着身子坐起来,一头青丝顺着白色的中衣倾泻下来。苍白的脸上带着一抹薄薄的笑意,声音又轻又细,仿佛一口气能吹跑。
“娘……我饿。”
“好好!”江夫人喜得语无伦次,抱着青羽又哭又笑:“想吃什么?娘喊人给你做去!”
青羽慢垂了眼,朝我这边一乜;我身上便抖了几抖,不知方才那如电光流过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嗯……我一时也想不起来,方才听到外面有做寿的声音,是爹爹大寿罢?我竟然险些错过了。”小药罐子嘴角绽放出一抹笑意,轻声道:“不如叫那位妹妹陪我出去,随便先吃点算了。”
我又抖了几抖,不知何以会在一个不过九岁的小药罐子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