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先是一愣,随后便觉着有些惊悚。
凡间规矩有男女授受不亲一说,虽说天界不比凡间,神仙们你到我这里蹭蹭饭,我去你那儿偷壶酒是常事,可是这是哪?这是我哥,博伊的地盘儿,可不是灏景那个浣景苑,平日三日有两日不见人影的,婢子仙娥乱跑;平日在我家,小仙娥连走路都有规矩,错了一步,就要被我哥踢下凡去——是以,那些修行得差不多了的仙娥,十个里倒有九个愿意往我家当差;然后一着不慎,甘愿被我哥抬脚踢下凡间历劫。
因此我见着了那抹玉白身影心中就打起了小鼓,莫非我哥他寻回我这疙瘩又看不顺眼了,又要寻我个勾搭男人的过儿将我一脚踢下凡间去?
按说我在这天宫不过是个闲散公主,上头姐姐一大堆,比我美的比我巧的比我有才的多得是,怎么着也轮不着我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自然比不上我在凡间投身的那家风头出尽,千人宠万人爱的,是以设若我哥真是要再将我踢下去,也不过是劳动了他的脚,对我可是没点损失。
只是我掐指一算,我在天宫已呆了七八日有余,换在人间已是过了七八年,我要这时再投身下去,恐怕跟那人已是有缘无分。
这么想着,我又有些幽怨起来。人就在这一会儿期盼一会儿幽怨之际,给那两盏红灯笼忽悠进屋了。
一进屋那抹玉白身影变先站起来,朝我一礼;接着我哥也站起来,忒板正的朝我招呼说:“落裳,来见过你未来的夫婿,褚玉。”
我一个不稳差点一屁股坐下去,愕然的盯着那个面如朗月,温文尔雅的俊俏男子,指着他结结巴巴:“未、未婚夫?!”
褚玉抬头对我温和一笑,真真是谦谦君子,温良如玉。
褚玉?我抓抓脑袋,琢磨着这名字似乎也有些耳熟,好像在哪听过。
“听闻公主前些日子抱恙,不知现下可好些?”
“呃?”我一惊抬头,褚玉温和的笑着,十分温良如玉。
“多谢关心……我好多了。”
“以后都是自己人,不用如此拘礼!”看着我哥豪笑着把褚玉薄薄的肩膀拍得前后摇晃,我都有些替他疼。找了个机会,我悄声跟他道歉:“抱歉啊,我哥他平日不是个随便的人,是以他难得一随便……难免有些豪放。”我干笑两声:“多有得罪,云罗在这里替家兄道歉。”
那褚玉回身正眼将我上下瞧了一通,十分好脾气的一笑,连连摆手道:“公主多虑了!”
不好再说什么,我也一笑,趁便就离开了。
那个褚玉确乎十分之君子,方才他看我时,目光里一丝热度都没有,上上下下仿佛在打量一件东西。
我想,大约我哥觉着,比起一而再再而三的踢我下凡,也许找个人把我嫁了是个更妙的法子;但无论怎么说,人都是要嫁的;而今我既重返天宫,与凡间那人便已是无缘,既然如此,嫁与谁又有何干呢?
是以后来我哥要我准备准备下个月便出阁时,我脚底虽然还是有些不稳,然而毕竟是不会摔倒了。
然而谁知到了下个月我却并没有按期出阁,原因是,灏景,我那长我千岁的侄儿子,终于跟我哥对上,把他踢倒了
灏景和我哥想来争得很凶,我的婚事一放再放,渐渐的便没了声响;所有人都围着天君的位置打转,自然无暇去顾及我这闲散公主,倒是褚玉,虽然没能像以往那样日日往我这边跑,隔三差五的会送些香包,扇坠儿,或是哪位神君的墨宝之类之类的。可是这些总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消遣;我一个人在天界呆着没甚意趣,遂挽了个包袱,跑了。
我总觉着吧,人要随和一些。有些事情,没人逼着你去面对,你便不要老是一股子热血的进去瞎搅和。我不在这里,你好我好大家好,哥哥侄儿都轻松;哥哥不用怕妹子被侄儿挖了墙角后院起火,侄儿不用怕姑姑三纲五常非要逼着自己落得个弑亲之罪,多好!
当然,若有人非要说我是思凡偷溜下去会老情人,那我也没法子。嘴长在别人身上,还不是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再说,我确乎是回到我凡间托身的顾府,我在那名唤冉秋。顾冉秋。
我在那里倒有好家世一身,好父母一双,好妹妹一个。
不过世事变迁,我现在是决计不能再进那府,否则光天化日的跑来一个不认识的女子闹起诈尸,这多不好多晦气多羞人呐,对吧。
八年未见,顾府仍旧是那顾府;外头虽不见车水马龙,然而门口两尊石狮威武依旧,外头种的那一槡一梓,是我八岁那年亲手挖的坑,撒的种,浇的水,除的虫;初时不过两根二指宽的小棍儿,而今已长成参天大树,满地荫凉。
我一眼看见那树上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