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大咧咧地笑着,我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是个中的事实深深地刺痛了我。
“谢谢,克雷格,很高兴又见到你。”
“谢谢你才对,平时都是我摆桌子,谢谢你都帮我做完了。”
我知道这很不可理喻,但是我竟然心生妒意。站在我面前的这个男人,和我年纪相当,住在我父亲的家里,和我的家人吃饭,给我的桌子上摆餐具。我觉得被他取代了。当然,我明白,不论我在与否,生活依旧。但是现实的重量,却让我一时半会儿无法承受。我用手捂住嘴,我想呐喊,我想给克雷格一拳,我想摔东西。
我和克雷格面对面坐着,佩格婆婆和父亲各自坐在长方形餐桌一端。伊莎贝拉紧紧挨着父亲坐着,以至于父亲只能很别扭地用餐,右手胳膊紧贴着身子。
我喝了一口红茶,听见冰块碰撞的声音:“贝拉,你挤着外公了。”
她用坏坏的眼神看回来,我撑着桌子刚要站起来,佩格婆婆一把拉住了我,“她没挤着她外公,对不对,杰克?”
父亲抿着嘴唇,看着伊莎贝拉,最后说:“没事,不挤。”
伊莎贝拉窃笑,好像是在得意地说?吊灯青灰色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光影间,改变了她的容貌,像是一个陌生的孩子。
我用刀叉把盘子里的豌豆摆出了一张苦脸。
席间一直很安静,只能听见刀叉碰撞的叮当声,我偷瞄了一眼克雷格,发现他在好奇地瞄着伊莎贝拉,整个房间继续着令人窒息的沉默,最后我实在无法忍受下去,把盘子推到一边。
“那么,克雷格,你现在都在忙什么?”
他刚打算将一大勺土豆泥送到嘴里,撞上我的目光,将勺子放下。“挺好的,我现在自己做生意,做景观美化。”
“你指修剪草坪之类的事情?”
他皱了下眉头,“呃,不是,我有工人帮我做这些,我做的更艺术性。”
“像是把灌木丛修成动物的形状?我很喜欢……”
佩格婆婆和父亲互相瞥一眼,克雷格注视着我,想弄清楚我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脑袋不好使,听他的口气,看到他赤红的脖子,我恍然大悟自己完全弄错了。他说:“不是,我是个景观设计师。”
我冒犯了克雷格,他有点恼羞成怒,不过我还是道歉了。
餐桌上又恢复沉默,直到伊莎贝拉开口说她吃完了,她基本吃完了盘子里的食物,只剩下一个面包和一些豌豆。
她有一个迷你尺寸的小旅行箱靠在木橱边,伊莎贝拉拖着旅行箱走过餐厅,可是箱子拖反了,小轮子四脚朝天,我想告诉她把箱子翻过来,但是最终没开口。
伊莎贝拉忙着把玩具从箱子里翻出来,餐厅里终于有了点声音,佩格婆婆伸手去拿茶壶,克雷格清了清嗓子表示反对,他的眉头紧锁,祖母气冲冲地放下了茶壶,茶水溅出了一些到桌上。
我抓起水壶,给外婆满上一杯茶,放在祖母面前,瞪了眼克雷格。我祖母想喝茶,关他什么事?
佩格婆婆慢慢地端起茶杯,送到嘴边,她的手微微颤抖着。
克雷格双手插在胸前,用力地盯着祖母说:“好好享受最后这一杯吧,从今以后你只能喝脱咖啡因茶了。”
他什么时候成了我外婆的监护了?我把餐巾摔在桌上,“她是成年人,哪怕她想喝下一整壶茶,和你有什么……”
“詹妮。”佩格婆婆开口了。
“你不用说什么,他以为他是谁?”
她把茶杯放下,一脸内疚。“是我让克雷格监督我的。”
我的一肚愤怒变成了迷惑,“什么?”
“医生说一天只能喝一杯茶,因为我有心悸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