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氏这番话娓娓道来,紧扣纲纪国法,世情人心,竟是毫无破绽可寻。眼见着她就要顺势领武三思脱此大劫,而将弑君之罪全然着落到张昌宗身上时,唐松上前一步,“某有武三思弑其兄武承嗣之罪证,来呀,带于氏”
今晚对那五千普通的府军而言,抓住张昌宗并最终杀掉他,这趟进宫勤王之举也就算能交代过去了,韦氏也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如此。但对唐松来说,今趟进宫未能阻止武则天被弑已是大失败,若武三思再逃过去,那就是彻头彻尾的一败涂地了。
所以,普通的府军士兵可以让,他却决不能让。
于氏便是武承嗣最宠爱的小妾,亦是毒杀他的直接执行人。因此番入宫目标直指武三思,是以唐松与太平动手时便将她一并带了过来。
对此,脸色刚刚平缓下来的武三思没有半点紧张,甚至还带着无限的恨意讥诮的瞥了唐松一眼。
唐松时刻注意着他,自然看到了这一瞥,也自然明白他这一瞥的意思,纵然武承嗣的宠妾被拉出来又如何?只要韦氏肯庇护他,依旧可以用刚才那一套无明证便不能擅杀国之大臣的说辞作为推脱。
恰如张昌宗所言,像阴谋毒杀武承嗣这样的事情,他武三思怎么可能留下明证?
只是他能明白的关节唐松自然也能想到。
就在府军从人群深处带于氏上前时,唐松又缓缓上前了一小步,拉近与韦氏的距离后低声疾道:“武三思用心狠毒,野心更大,此等人岂是真正甘于久居人下之辈?值此武氏宗族与朝中武党实力丝毫未损之时将之放虎归山,王妃就不怕他异日反噬?”
韦氏眉头一挑,她身后的武三思却是面色急变。
唐松趁热打铁,步步进逼,“而今有五千勤王兵马通闻狄公宣读诏书,庐陵王登基称制已成定局,武三思留之还有何益?若是王妃为此后的稳定朝计,建安王岂非是更佳人选?”
韦氏眉头再动,武三思却是惊惶之色溢于言表,盖因唐松此言实实击中了他的软肋,庐陵王登基已成定局,复有建安王武攸宜可以替代他来做武氏宗亲与朝中武党的安抚工作,他能为李显与韦氏做的事情已经做尽,再没了利用价值却只剩威胁的人留之何益?
这时,旁边一直不曾开言的李显忽然低声插了一句,“梁王乃亲家公,若坐实了他的罪名,其嫡子武崇训必难免罪,如此,安乐岂非未婚先寡,声名尽丧?”
李显其人与弟弟李旦一样,做皇帝虽然差劲的很,但却极重亲情。他们性格中的这种特质也是李显为帝时。韦后与安乐公主能够为所欲为,以及李旦为帝时太平能够为所欲为的重要原因。
安乐郡主乃李显与韦妃之幼女,生于两人流放房州途中。其时条件异常艰苦,以至于李显只能脱下自己的衣服来包裹婴儿,安乐因此有了小名李裹儿。也源自于此,李显夫妇都对这个女儿心存愧疚。加之十余年的囚禁生涯中,这个女儿给李显带来了许多欢乐,是以愈发宠爱。有这么个背景在,他此刻插言说出这番话来还真是合其性格。…;
但他这一插言却让唐松不知该说什么了。对韦妃能动之以利害,对他呢?
李显说完。韦妃却不曾答他,虽然她也没对唐松说什么,但却深深的瞥了一眼。
之前是因为武三思尚有利用价值,韦妃才会保他,而后情势发展太快,武三思的价值消逝的也太快,只是韦妃一时没有意识到罢了,所以有唐松这两句点拨就足够了。
同样。韦妃此刻虽然没说话。但对于唐松而言,有此心有灵犀的一眼也尽够了。
回了一道明了的眼神后,唐松转身向太平身侧退去。
过了这许久,太平狂乱的心终于慢慢开始平复,见唐松靠近,一声冷哼后低语道:“你与那贱人说了什么?哼。眉来眼去好不惬意?”
唐松懒得理她,只是将手垂放在了太平的腰间。
其时于氏已被押至李显等人面前跪下。如张昌宗般开始诉说受武三思指使毒害武承嗣的经过。
此时的武三思浑如热锅上的蚂蚁,唐松此前在韦妃面前的诛心之言让他惶惶难安。但随后李显的那番话却又给了他些许安慰。
至此,武三思在今晚又一次走到了生死的边缘,只是他却再也没有办法,也没有党羽能替他扭转局面了。
未久,于氏已将前因后果悉数道出,这一回,众府军都将目光投注到了韦妃脸上,看她要如何说话。
但出乎府军们意料之外的是,这一遭韦妃一言未发,紧闭着双唇的脸上有着无尽的悲悯。
就是这时,就在这时,唐松猛然拔出太平腰间的长刀直向武三思冲去,“杀兄弑君,似尔这等猪狗不如之辈,不如胡为?”
距离稍远,武三思又一直紧张于生死之事,反应倒是快,唐松前两刀居然都被他躲了过去。
但到第三刀时,武三思的好运气终于用尽,这一刀虽然不足以致命,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