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大任不再多说,吃完饭之后,借故要回去整理书籍行囊,却是趁着夜色又溜了出去,到黄莺楼后头他们常偷偷碰面的胡同口,等候佳人。
他相信碧青姑娘会告诉小玉的,小玉会知道他在等她。今日、明日、后日……一直要等到她才罢休。
七王爷自然知道他溜出去了,但没有发作,也没有派人去抓他回来,因为七王爷这晚上也挺忙的,有诸多事情要尽快处理。
兵分两路,一是派信差连夜送信到吏部尚书府,要简尚书立刻发铨叙令,两天之内就要把羊大任送出京城去当地方官;另一方面,则是整装更衣,带着几名家丁护卫,亲自前往河边黄莺楼。
不但要预防夜长梦多,还要釜底抽薪。七王爷可是下定了决心,一定得帮羊大任把这烂桃花给斩干净!
来到黄莺楼,大剌剌的登门踏户,七王爷往最正中的大厅一坐,傲然命令:“当家的在哪里,叫来见我。”
谁都知道这位正是鼎鼎大名的七王爷,丫头们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去通报了兰姨。不消片刻,盛装打扮、风韵犹存的兰姨便出现了。
一见面,大厅里气氛便有几分凝结。兰姨摆出招呼贵客的殷勤笑脸,却有点皮笑肉不笑地道:“原来是七王爷大驾光临,真是难得极了。”
“好久不见了。”七王爷也一样皮笑肉不笑,冷冷道。
就这么一句,机灵的丫头们都听得出来——这两人,一定有过节!
“王爷贵人踏贱地,可有什么指教?”兰姨亲自接过酒壶,帮七王爷斟了一杯酒,奉了上去,“请先喝杯酒,坐下来谈吧。”
“免了,我不是来饮酒作乐的。”
七王爷手一挥,后头跟着的家丁便把手中沉甸甸的包袱搁在桌上,解开,露出了里头包着的金元宝,映着烛光,闪着刺眼的光芒。众人看得都傻了。
除了兰姨。她似乎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
“这儿是五百两。”七王爷指着闪亮亮的元宝,颐指气使道:“我有个小辈羊大任,人很蠢,不晓得怎么会给你们黄莺楼的姑娘给缠上了。他还有大好前途,不容断送在烟花巷里,这钱你拿去,把那缠人的歌女嫁掉、送走、卖去当丫头……随便你怎么处理,总之,别让羊大任再见到她。”
此话一出,厅内一阵寂静,连根针掉下去都听得见。
如此霸道蛮横口吻,还真只有王爷说得出口。
“王爷老毛病又犯了。”半晌,还是兰姨打破沉寂,她掩嘴轻笑,“这世上仿佛没有您买不到的东西呢。”
七王爷傲然道:“不是我,是银子。这世上没有银子买不到的东西。”
“是吗?”兰姨的笑容越发灿烂,眼神却越发寒冷,“也许有一天,七王爷会大吃一惊,发现真有有钱也买不到的——”
“废话少说,你到底收不收?要你一句话,能不能把事情处理好?”
“那是当然。”兰姨老实不客气,要丫头过去把元宝们包好收下,一面灿笑道谢:“多谢七王爷赏赐,您老就别担心了,包准您高枕无忧便是。不过王爷,您忒小看我们黄莺楼了,五百两银子,顶多买个小丫头呢。”
“这是什么意思?嫌少?”七王爷眼一眯,冷冷问。
“自然不是,只是实话实说罢了。”兰姨好整以暇回答:“我想羊公子或七王爷可能有所误会,羊公子也许爱慕我们台柱小玉,不过呢,跟他常私下偷偷会面的,可是这个丫头——”
她遥然一指,突然指向站在门口的碧青。
碧青大惊失色,没想到兰姨早就知道自己帮忙传口信的事儿?!这下子该糟了,兰姨会怎么罚她?她一家人都靠她养的呀!
只见她扑通一声跪下了,完全就是不打自招的心虚貌。七王爷看在眼底,心下迅速盘算了一番。
买个丫头也不是大事,羊大任离开京城身边也得有人照料。何况这是他自己喜欢的,还私下跟人家幽会!可不能说他七王爷不够大方了,可是花了大笔银子帮羊大任这兔崽子达成心愿呢。
“丫头就丫头,我买了。”
兰姨又是掩嘴轻笑,“这可是我身边得力的丫头,不能让七王爷说买走就买走的。”
“我知道了,再加三百两便是。别再讨价还价,八百两买一个丫头,最好是包山包海,什么都会做。叫她整理整理,过两天就跟着羊大任走吧。”
说完,七王爷哼了一声,起身就走。好似到店家买一幅画或一个花瓶,买完了连声招呼也没打,掉头离去。
从头到尾,他与兰姨的目光,都没有正面相对过。
当这一切发生时,蓝小玉却浑然不觉。她只是一心一意等着羊大任,越等越是困惑,为何他一直不见踪影?连多次死活恳求拜托碧青出去打听,回来也都是一脸苦恼,吞吞吐吐,说是什么也没听见、没看见。
而且,过了生日之后,兰姨和梅姐仿佛突然察觉到她是大姑娘了,对她的态度丕变。梅姐越发严格,说笑闲聊都少了,唱的曲子稍有不对、指法稍微马虎都不行,练琴练嗓的时间更长,像是巴不得要马上把所会的一切全教给蓝小玉似的。
而兰姨就更奇怪了。表面上是没变,但蓝小玉却隐约觉得,兰姨惯常的笑脸有些不对劲。
说不上哪儿不对,但她就是敏锐地察觉,那笑容并不是真心真意,反而像在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