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所谓的美丽不过是片断的虚假,人格特质的吸引才是最无伪的真实。
他看透了她的本质,一如她也看透了他。
终于,有人开口撤下无边无际的沉默密网。
“罗兰是个体系庞杂的家族,也许超出了你的想像,也许你会觉得倒楣,想抵抗,且充满怀疑,但相信我,所谓的命运都是如此荒谬可笑。”
“你到底想表达什么?”他当现在是在传教布道吗?去他的!
拜伦垂眸兀自噙着笑,自动省略她毫不客气的嘲讽眼神,那出折叠成四等份的泛黄纸张,先是在指间把玩了一阵,才夹在食指和中指间递给她。
罗蕾莱以万般戒慎的眼神看着他,迟疑的接过,顺着折痕摊开纸张。
拜伦径自说下去,“你没有拒绝的权力,更没有那种能力,所以我劝你最好趁早放弃挣扎,乖乖与我合作,对你对我都能省下不必要的浪费。”
“能不能先让我看完再废话?”她瞟他一眼,不高兴的咕哝,然后低首浏览纸张上的内容。
这么一看,无可遏止的惊愕像翻到的墨汁,在她心里晕开染开来。
泛黄的纸上,详实地绘着一把提琴的构图,从面板的纹路直到音箱的高度与漆色,无一遍漏,甚至是弓与弦彼此间的配合与材质构成,样样巨细靡遗。
“觉得很熟悉?”
“你怎么会有……这张图?”捏住纸角的纤指频频颤动,泄漏了罗蕾莱内心的激动,尽管她是如此努力地想保持镇定,无动于衷。
“这是属于罗兰家的东西,我当然应该会有。”他特别强调那句“应该”。
罗兰家的东西?她立即抬起头,“这把琴是属于我的!这是我那不负责任的父母留给我唯一值钱的东西!”
过于激动的情绪几乎使得她娇瘦的身子步履颠簸,摇晃欲坠。
对她而言,仅有的幸运只有两样,一是名字,二是琴,眼前的陌生男人却妄想用一张泛黄的纸以及偏面之词便宣告她的幸运全是属于他的所有物?
去死吧!门都没有!套句笃信基督的院长最爱说的话再稍稍改编——祝他早点下地狱!
背脊悚然窜上寒意,罗蕾莱恍若从梦中惊醒,仓惶的抛开那张纸,退了一大步,总是倔强不肯示弱的苍白面容泄漏了急欲隐藏的彷徨无措。
“罗兰……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贫乏的记忆里,她不曾听过关于自己的身世或者双亲的任何事,因为那并不存在。
透过院长之口,她只知道自己是辗转来到育幼院,仅有一把落着锁的琴盒陪伴身畔,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而在线索彻底断绝的情况下,她对寻根一事早已心死。
她相信,空白的背景能使她活得更没有包袱,更加无所畏惧……是的,她如是深信着。
刹那,庞然的巨影霍然迎面覆来,几秒间,挺直的鼻尖已经抵她的鼻端,阴柔的脸庞俯睨着佯装镇定的苍白少女,瞥见她蓦瞠的瞳眸,他不禁玩味的扬起唇角。
“假如我跟你说,罗兰是个杀人集团,你会怎么做?”拜伦这声问句含着闷笑,逗弄的意味再明显不过。
由于退无可退,罗蕾莱只能僵缩着皓颈,尽可能忽略他深邃采查的尖锐视线,咬牙切齿的回道:“你最好别耍我,我可没白痴到那种程度!”
“你以为我在说笑?”随着鹜悍的身躯一再逼近,沁脾的香味袅袅散逸,像是薄荷香气揉杂着烟味……
恍惚地回神,罗蕾莱撑起意志阻挡迷魅气味的侵袭,冷冷地回道:“不,听起来比较像是在发神经。”
拜伦低笑,“你尽管当我是发神经,我无所谓。”
罗蕾莱被他随性而散漫的态度弄得焦虑难安,“你能不能认真一点?”噢,她还宁愿自己遇上在歹徒是泯灭人性,丧尽天良,起码还正常一点,总好过一会儿认真,一会儿开着莫名其妙玩笑的终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