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啊,吾儿生前清清白白,死后也不容人如此玷污啊!”姚浜的母亲一直没言语,待听到“苍天为证”四个字时,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大人,此人罪大恶极,请大人务必严惩……”话还没说完,忽然急火攻心,直挺挺的倒了下去。众人连忙涌了上去
“胡闹。”米勒大法官猛拍惊堂木,衙门外的百姓高声喊叫,有的说姚浜就不是好东西,有的喊李七罪大恶极,衙门们舞着水火棍才控制下来。
米勒大法官清了清口气,高声说道:“犯人李七,当街杀人,人证物证俱在,虽指证姚浜四大罪项,但证据不足,无法赦其死罪,按律当斩。陪审团稍后商议后给出结果。现在休庭。”
众衙役齐喊“威武”。陪审团成员们被衙役们带到后堂,朱老板则被单独请到厢房中。
薛照走到李七面前,对着他说:“你认识施程?”
李七看着他,笑着说:“元夜十五下灯船,莺飞三月放纸鸢。一别经年故人稀,相逢相见不相识。”
除却七月十五,每年元宵节的时候,人们还会去今夕桥下放纸船。前者是生者对死者的缅怀,后者却是生者对家人的祈福。元夜花灯如昼,烛火点亮着金西河的水波,一艘艘写满诗词的纸船被放在水里。这次纸船不载蜡烛,因为想见的人就在身边。人们都期望自己的纸船可以走的最远,但终究还是会沉没在碧涛之中,可只要明年,纸船又会漂浮起来。若是再见不可逆转,那就让重逢成为最后的再见;如果重逢遥遥无期,那就让再见成为最后的相聚。
宽窄巷旁住了两个孩子——施家和李家的儿郎,他们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一起参军,在别人口中最后也一起死在那一场战役中,永远相伴,并无分离。
“你是李家……”
薛照话还没说完,李七就对他露出“你终于猜出来”的神情。薛照跟施程相熟,却不常接触李七,他还是从那一首打油诗里猜出他的身份。
那一年,施程领着他逃课,和李家的儿郎一起。三人沿着金西河看别人放纸船,施程忽然诗兴大发,说出了四句中的前两句,后两句分别由薛照和李七补齐。诗做成后,三人在河边大笑,没注意闻声赶来的先生。三人也被先生用竹条赶回学堂,罚抄了十遍课本。
薛照看着李七的笑脸,越发能对与记忆中那张笑脸对应起来。他早该认出来的,如果不是牢狱内太黑,如果不是他站在天窗之下,遮着阳光。
他刚想开口问李七,就听见米勒大法官带着陪审团众人走了进来。衙役们齐喊“威武”,堂内众人都等着审判结果。
刚走进厢房,朱老板就被米勒大法官迎上了上座。
“朱老板,觉得该如何判决啊?”
“高大人。”
朱老板刚开口,就被米勒大法官打断,“叫米勒就行,高大人太见外了。”
“哈哈哈,不敢当。”朱老板喝着咖啡,“我看那个犯人还有些话没讲完,我还想在听听。”
“那照朱老板的意思?”
朱老板拿起毛笔,在纸上写了个“缓”字,递给米勒大法官。这时,衙役们拿着其它陪审团成员的结果走了进来,三个笔迹潦草的纸上写着“决”字,一个字迹娟秀的写着“缓”字。
“安静,下面宣布审判结果。”书记对着堂内众人说道。
米勒大法官把陪审团结果记录在纸上,递给助理审判员。助理审判员清了清嗓子,马老板等人提着心等着结果。
“陪审团众人已给出结果,先将犯人李七压下,择日再判。”
众衙役高呼“威武”。李七从被告席上被压下,宋律师连忙大喊大人,声音却被“威武”声淹没。马老板白二张胜三人面面相觑,明明三人已串通好了,都写了“决”字,怎么还“择日再判”。
薛照本想拉着李七问出心中长久的疑问,却没想到,施家娘子抢先来到自己面前。
“照儿。”施家娘子沉默良久还是开了口。
薛照低身作揖,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听别人说,你回来很久了。”施家娘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有空过来,大娘给你煎豆腐干吃。”
良久一声轻叹后,她又继续说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程儿就算不在了,也不想你再也不登门了吧。”
薛照低着头不说话,待看到眼前那双脚离自己越走越远,再也不见后,才缓缓起身。他拼命的忍住,堂上的人还未全散,他不想他们看到自己眼角的泪。他拼命的忍住,却更想扑到施家娘子怀里大哭一场。
曾经草长莺飞,少年迎风放飞纸鸢,当时只觉得时光无限,不想才几年时间,父母、好友俱已身亡。金西河上的流水年年不绝,今夕桥下放纸船的人们总是不断,可有些相思还是想当面诉说,再多的文字都寄托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