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里生活在北方的人是幸福的,房间里总是暖暖、干干的,没有阴冷,心脏也不会缩成一团。因为这场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的雨,已经停止供暖的房间霎时回到了冬天,江南的冬天,阴冷得怎么也烘不干韩悦那颗潮湿的心。
韩悦把手放在空调吹风口,感受阵阵热流从手心溜进心里,感觉到一种扭曲的幸福。
决定总是瞬间的事,很微妙,就像和张延六年后相遇、开始和结束,就像莫名其妙地选择了陈浩。当韩悦坐在飞机上看着海平上空的黑云被甩在后面时,突然觉得胸口不会闷了。
“恬淡虚无,真气从之,那种‘静、凉’的状态,我怎么就做不到?”
“内无所忧,外无所扰,喜、怒、忧、思、悲、恐、惊都不过度才能静,施主显然是忧思过度。心主火,肾主水,心火属上交,肾水属下交。心不静,心火不能下行,水火不能既济,也就不能凉。”
“没结婚果然不一样,班里聚会,不少女生变化很大,见到你,我很欣慰啊!”韩悦从后堂绕出,等在外面的苏宏将一瓶水递给她。
“耽误你赚钱,嫂子不会怪我吧?”韩悦被苏宏夸张的表情逗笑。
“你哥哥我现在可不是闲一日就没饭吃的人了,不然去哪给你讨嫂子?”苏宏和韩悦开始下台阶:“喝几杯去,再没遇到过你这么好的对手。”
“和高僧聊过悟了吗?”通往景区大门的林荫道上,苏宏问道。
“我一个俗人,大师当然也就是说些浅显易懂的,难道还点化我不成?”
“大学里,长得好成绩也好的并不多,当时我就在想,这女孩怎么就跟了刘彬呢?后来毕业时那家伙疯了一样闹,真是替你捏了把汗,如今看你过得不错,总算是放心了。不过,你来我这晒太阳,一定是又遇到烦心事了吧?我说几个字,你听听,看看是不是比那老和尚还托底。”
苏宏一脸神秘。
41、佛说
韩悦但笑不语,只听苏宏一人去说:“顺其自然!”
“我还以为是什么,就这么简单?”韩悦笑了起来。
“三千万恒沙,一弹指六十瞬间,佛说,这里面都是千千的浩劫。”苏宏开始背诵,刚毅的表情透着让人无法亵渎的认真,韩悦随他缓缓地走着,听着:“五百年回眸,五百年擦肩,再过五百年后,又可相逢一笑。纵使散了,也不过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佛在时间之流里,伸一指定住时光,把我等碌碌俗人,圈了进来。非空,佛拾落花一瓣,与汝等说法:安知尘劫,不是幻影?安知此刻,不是真实?云在青天水在瓶。”
听到此处,韩悦接着背道:“都是妄言啊,切肤之疼,非时光不能消磨。……檐头滴水,从檐角至台阶,是一瞬?一世?还是千百劫?伤了我们的人的笑颜,伤心人的笑颜,从绽开到落寞,是一瞬?一世?还是千百劫?……刹那芳华,落英缤纷,佛教我们泅渡时光,赏花而不沾襟,爱物而不执著。”
“你既会背,六年,怎么就参不透?”苏宏轻轻叹道。
“之所以顶礼膜拜,往往是自己无法做到。文字当中找慰藉,你我都属此类。”
苏宏是班里年龄最长的,也是少数几个男生中唯一和韩悦聊得来的。当年已经工作的他考上大学时,同岁的女友以不想浪费青春为由提出分手,说是不想等到最后,却落得一场空。苏宏同意了,他们约定,如果四年后她还单身,他就娶她。可刚刚大一下学期,女友就结婚了。那时韩悦陪他喝了一夜的酒,苏宏满眼是泪地说以为女友只是诓他,以为她会等他,让她第一次觉得男人哭也让人很感动。
凌晨时回到酒店,打开手机,很多留言,都是陈浩。
次日清晨,韩悦拖着行李微笑着轻敲车窗,睡在楼下车里的陈浩惊醒、下车,然后是怒气冲冲的责问。
“你到底去哪了?”
“我去晒太阳。”
“晒够了吗?”韩悦满眼的笑意让陈浩明白她做了个对他有利的决定,放柔了语气。
“不够,不过,听说海平也出太阳了,回来接着晒。”
42、佛说
“为什么等在这?”陈浩的疲惫显而易见。
“怕你回来,却不联系我。”那晚以后,韩悦一直避不见面,收到她请假的消息就立刻赶来,结果还是慢了一步。
“陈浩,我很坏的,你不知道。”他只知道张延有家,怎么会想到那位家中之人是她的同窗?
“我不觉得。”她不坏,他知道。只是那些往事的知晓,他还在犹豫要不要坦露,对大哥倾诉一切,不就是因为她早已认定他只是过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