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娘被赎了身,那麻子从贴身的布包里,一层一层的剥开,拿出了里面的全部积蓄。
如今的鸢娘不是花魁娘子,只是一个染了脏病,随时等死的暗娼罢了。
麻子替她赎身,花了三两银子。
鸢娘麻木地看着被塞到她手上的卖身契,第二次拿到自己的卖身契,鸢娘发现自己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有的只是来自于灵魂深处的疲惫与厌弃。
她还是想要去死。
她如今破破烂烂地,还有活下去的必要吗?
麻子是趁夜的时候,推着一辆独轮车来的,独轮车上还绑着一个红色的绸花。
他把鸢娘抱出来,放在独轮车上,鸢娘目光追随着红色看过去。
“我……我租不起轿子。”麻子有些手足无措,还有些自卑羞赧,像是用这样寒酸的独轮车来接鸢娘,是对她的折辱。
鸢娘那瞬间,说不清心上是什么样的感受,她只是愣愣地看着他,最后什么也没有说。
“以后……我会让你过好日子的。”麻子这么说着。
他推起独轮车,走在夜风里。
他因为紧张有些结巴地对她说起自己的事,他告诉她,自己住在城西,虽然简陋了一些,但也有片瓦遮身。
“我还留了一点钱,可以给你抓药。”
“剩下的不多,但够置办成亲的一应物什。”
他絮絮叨叨的说。
鸢娘垂下眼睫的时候,滚烫的泪珠顺着眼角滑落。
她被人踩进了泥坑深渊里,却在这时候,昔日不会低头看一眼的人,却用双手小心的将她捧起来。
那天也没有月亮,前路很黑暗。
麻子一路将她推回了家。
鸢娘那时候没有求生欲,麻子花了银子买了她,她也不能直接一死了之。
麻子替她抓药治病,她是真的染了脏病,麻子就算娶了她,也不能碰她,她没有办法给麻子留下一儿半女的,可是麻子却并不在乎。
“我比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住的这么偏僻便是因为,那些人都嫌弃我晦气。”
麻子笑的腼腆,“如此,我们谁也不要嫌弃谁。我们好好治病,哪怕活一天,也要好好过日子。”
说不清楚是麻子那一句话打动了她,鸢娘开始试着走出院子,她会到外面透气,慢慢的也学着做些事情。
麻子是个二皮匠,并不是每天都有活儿干,有时候他要出门好几天才能回来。
洗尽铅华,鸢娘恍然发现,她想要的,或许便是这样简单平凡的日子。
她学会了做饭,学会了种菜,她的手不太利索,是那场大火之中,伤到了手筋,所以需要细工的女红做的并不好,麻子心疼她,不让她做这些,但鸢娘却倔强的坚持。
二皮匠的那双手,缝缝补补的是旁人的尸体,是她破破烂烂的人生。
她希望用自己的双手,去缝补麻子的琐碎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