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怀忠笑道:“统领要这么说,怀忠可不敢当。我又有何德何能?不过是努力尽到做一个人的本分罢了。”
袁铁衣正容道:“孟子曰:富贵不能淫。公公现在在圣上面前说话份量极重,但一路行来,公公的衣食住行都只是一个最普通的老翁日常所用。行人所不能行。铁衣现在才知晓为何圣上对您老人家如此倚重。”
王怀忠道:“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我一个净人,能有什么本事。仰仗着圣上的仁德,尽力为他分忧解难罢了。你不知,圣上每日宵衣旰食,批阅奏章,或至通宵达旦,今年才三十六岁,头上就已长出许多白发啊。我辈又怎敢不尽心用命呢?”
两人都拱手高举道:“圣上姓名神武。”
王怀忠又为两人满上酒,道:“听闻统领你在军中日常,除操持武备,每日都读书至深夜?”
袁铁衣道:“军中寂寞,空闲时爱读些历史传记,聊以度日。”
“不见得吧!我听说统领也时常与军中的书记吟诗做赋,逸兴遄飞呢?”
袁铁衣道:“我是个粗人,只不过看着他们热闹,而我只是凑个热闹。”
王怀忠笑道:“不知道统领可有“特别”喜爱的诗句或词。”
他特意强调了特别两个字。
袁铁衣沉思片刻道:“好诗妙词,楼不胜数,想来想去,心中最爱的当属岳武穆的满江红。写怀了。”
“驾长车踏破贺兰山阙。原来统领也有收复失地之志。”
袁铁衣正色道:“军中将领,只要是血性男儿,又有谁会有片刻忘记这国仇家恨。”
他抬眼望见王怀忠双目灼灼的盯着自己,忽然心中一动。
王怀忠道:“这首词虽好。但却不是我最喜欢的。我喜欢杜甫。”我笑着吟道,“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然后他微笑看着袁铁衣。
袁铁衣脑筋急转,这首江南逢李龟年本不是什么抒情名句。
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
等等。岐王,岐王。齐王?
这一刹那袁铁衣背后被突然冒出的冷汗湿透。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到现在,王怀忠都没有和自己说一句关于青龙会答应归顺朝廷的事。
他终于明白王怀忠为什么要请他上车喝酒,还讲那个老掌柜送酒给他,他又连续几十年坚持喝那家酒铺的酒的故事。故事真的发生过,还是他杜撰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立场,自己代表的是谁的利益。
他是先要确定自己的立场,才决定和自己说哪些话,和不说哪些话。
是和那位高居九天之上的天子同心同德,还是和深潜在九渊之下的齐王风雨同舟呢?
这是一句话不对就要掉脑袋的事。
袁铁衣头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面对着这和蔼的老人,他感到自己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