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以后有机会来荷兰的话,我能到你家的小院小坐,叨扰片刻么?”编导得寸进尺。
明月微笑,不接话茬。
编导遂嘿嘿一笑,带着摄制组,挥别明月。
明月又在咖啡馆小坐片刻,这才捧了上午上课的书同笔记本,慢慢散步回家。
杂货店门口,孟海正在帮一个同样在代尔夫特生活的华侨将买好的水果和他们家自制的咸肉鱼干装进脚踏车前面的车篮里。
明月叫了声“阿爸”,孟海抬头向女儿微笑,“下课了?快进去吃饭罢。”
她走进杂货店去。
杂货店里,一个身材颀长的灰衣男子正背对着明月,浏览一角木架子上摆放的代尔夫特特产青花瓷。
听见明月进门的脚步声,他慢慢转过身来,一双深邃明亮如同星辰的眼迎上明月的眼,随即向她微笑:
“嗨,孟明月。”
再次见到明月的时候,天涯三十岁。
从二十岁到三十岁,十年时间,一个人可以经历太多的人同事。
天涯也不例外。
这十年间他完成自己的学业,见过爱情的模样,听过幸福的歌唱,也经受过别离的惆怅。
这些经历足以让他从青涩的青年,变成一个浑身充满成熟魅力的男子。
他摘下双手的黑色小羊皮手套,合在一处,揣在大衣口袋里,“又见面了。”
明月的记忆里浮上很多年前的那个午后,拉着她在阳光里奔跑的,戴棒球帽的青年。那套神秘的“TY”寄给她的泰戈尔诗集,和奥克塔维奥诗集一起,陪她征战世界各地,至今还摆放在她卧室的书架上。
“呵,原来你也在这里。”明月有小小的,他乡遇故人的欣喜。
“是啊,我也在这里。”天涯走近明月。
“想买瓷器?”明月笑眯眯问。
“有什么好介绍?我打算买一套回去,给祖父祝寿。”天涯垂头望着明月,她一米七的身高,看在他眼里,仍然觉得娇小。
“老人家有没有什么偏爱?”明月细心地问。
天涯想一想,“他近年来热衷在自家的花园里莳花弄草,每天早晨都会从他自己打理的花园里剪一支鲜花送给我的祖母。应该是对花花草草比较偏爱罢?”
他耙耙头发,有些赧颜,“我也很久没和见过他老人家,说不准他最近的爱好是否有所变化,惭愧。”
明月微笑,“没关系,你只要有心,永远不嫌迟。”
她想起阿嬷来。
阿嬷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就爱搓搓小麻将,吃吃甜食,听听梨园戏,可是她即使得再多的冠军,拥有再多的荣誉,此时此刻也不能令那个小时候摇着她,为她哼唱“海水清,海水凉,捧起海水洗月亮”的,无论她做什么,都会微笑着注视她、鼓励她的,最爱她的阿嬷,和她分享这荣耀的时刻。
就在她出征悉尼奥运会时,阿嬷在家中溘然长逝。
她甚至没有看到她获得那块宝贵的,含金量极大的三米板跳水金牌。
正是这件事,促使她下定决心退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