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暖暖的,照在身上,四肢骸一阵舒爽。
“阿碧,阿碧!快醒醒,你已经睡了一个冬天了。你瞧,今年春天的第一对燕来了!”
海棠树叽叽喳喳的在耳边说个不停。
“阿碧,我认得他们。去年春天,他们还在我身上搭过窝呢!我见着他们生了一个蛋,还孵出了一只小燕。”
“啊?那,那只小燕呢?”
“阿碧,你总提人家伤心事。你也知道的,那小家伙,后来被一只蛇吃了。我不喜欢蛇,冷冷腻腻的。你说,我为什么是一颗树呢?只能看着,却什么都不能做。我若是一只鹰该有多好。我一定会守着小燕的,或者先把蛇吞了。”
碧桃树晃晃脑袋,她想,你若是一只鹰的话,只怕那蛋还没孵出来,就先进了你的肚吧?
可是,我为什么是一棵树呢?
我已经是一棵树了,也就只能是树了!她想。
那双燕飞近了。
“喂!我在这里!你们还记得我吗?去年……”
海棠树晃动枝条,热情的大喊。可那双燕听不到,他们见着无缘无故乱晃的海棠枝蔓,反而吓走了。
阳光渐渐暗淡下来,暮色西沉,夜的大幕一点点拉开。
有风,伴着细细的雨,淅淅沥沥落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她见着脚下的泥土上,新覆着了一层浅浅的新绿。这些脆弱柔嫩的新生命,只一夜疏雨,就蔓延了一片。
至刚还是至柔,至强还是至弱,谁又能说的清呢?左右,都是生命的形式罢了!
五月份的时候,她也开花了。
浅浅的粉色,密密的缀满了枝头。
她从来不知道,作为一棵树,要开一树花,居然会这么累。她积攒了好几个月的能量,都消散在了这树红雪之中。
她很高兴。终于开花了。可是她为什么高兴呢?
海棠树说,有花才有果,有果,才有传承啊!
她恍然,原来,开花,是一颗树的传承。
若是传承的不是花和果,而是一段意志和信念呢?那就是传道吧?她忽然这样想。
倘若把开花和结果,抽象成一个延续的信仰,那就是一棵树的道吧?
万物有灵,道法自然。
她心中一震。
等到七月份的时候,花落了,有皱巴巴的小果挂在枝头。
脚下的那边绿色已经有尺余高了。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占据了这片稀疏草原绝大部分的疆域。
他们好像不会说话,只知道不断的生长,蔓延,也会开出米粒大小的绝对称不上漂亮的花朵,然后,借着风,把种远远的送出去。
九月份的时候,果熟了。还是小小的,皱皱的。
她开始落叶了,在她荫蔽下的那片绿色,也开始大片大片的萎黄。
她有时候会替他们觉得不值得。把大好时光都浪费在生长和扩张上,这样的生存姿态,有意义吗?
他们这般小,这般弱,若是雨水大一些,会淹死。若是被一只兔盯上,会被吃掉。天气冷一些,又会冻死。就算侥幸战战兢兢的活到了九月,一阵秋风过,也还是逃不开生死的宿命。
她还没有想明白,冬天就来了。她也开始了一年一季的沉睡。
下一年,又重复了上一年的故事。她看着那片曾经的青色零落成泥的地方,又覆上了一层新绿,然后;再化为枯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