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龙王身上去想。昨天他和林冰雁都曾经仔细看过鱼虱,肚子光滑洁白,没看见针眼,说明针眼是在后来被人扎上去的。天师府那样的地方龙王再高明也不可能随意进出。莫天悚得到一个他非常不愿意看见的结论,罗天和龙王在勾结。不过如此明显的嫁祸并不似罗天一贯高明的手法,罗天要么是气胡涂了,要么就是另有内情。
罗夫人一直没露面,娄泽枫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天师府,连上清宫重要的法事也没有参加,说明张天师很可能发现了娄泽枫和罗夫人的事情。莫天悚若去天师府调查,张天师怕他发现丑事,肯定不会答应,且罗天说不定又会捣鬼,倒不如让一个谁也想不到的人去调查。
因此莫天悚出门前拜托林冰雁去天师府暗中调查。又不很放心林冰雁,便叫凌辰领着十八卫也去上清镇,一来暗中帮帮林冰雁;二来给张天师加点压力制造点麻烦,给所有人一个他在赌气的印象。最好能凭此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方便林冰雁行事。
莫天悚躲在大牢里不见任何人,也是希望龙王真在上清镇,摸不清他的虚实,会露面来大牢打探情况,即便是不来大牢也会去找罗天要消息,那梅翩然就可以抓住龙王的小辫子。这是莫天悚一个自私的想法,希望在莫桃没有察觉的情况下让梅翩然来处理龙王。即便日后莫桃知道问起来,他也可以装不知道置身事外。
与上次莫天悚在太湖被迫当囚犯还带着刑具不同,胡知县对他极为巴结,禁子也不敢丝毫怠慢,连牢房都特意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除用具简陋一些,到也没有不方便。莫天悚每天都忙碌异常,坐牢反而清净了,正好静下心来好好练功改进修罗剑法。并不觉得辛苦,盘膝坐在床上打坐,细细体会真气在经脉中的运动规律,思考怎样才能提高寒劲和热力的转化速度,不知不觉就到了晚上。
牢门被人打开,禁子提着一个食盒走进来。莫天悚从床上跳下来,抬头一看就乐了,笑嘻嘻地走到桌子边,看着桌子上的饭菜,深深吸一口气,笑道:“真香啊!贵溪县的风俗真是奇特,男监用女禁子,牢饭也有酒有肉的。”
禁子嫣然笑道:“你驸马爷非要坐牢,县太爷就差把自己的女儿叫来伺候你了!不然落得蜀王的下场不值得,就算是像秦浩那样也划不来。”
莫天悚失笑:“姐姐好一张利嘴!”坐下来,并不喝酒,只端起碗吃饭。
禁子在他对面坐下,好奇地问:“三爷干嘛非要坐牢不可?”
莫天悚嬉皮笑脸地道:“中午来的还不是姐姐呢。看姐姐花容玉貌,是江湖救急临时客串,还是本身就是禁子?”
禁子笑道:“怎么?如果我本身就是禁子,三爷是不是想一辈子都不离开这里?”
莫天悚微笑道:“那得看正一道斩龙仙子的意思了。姐姐怎么称呼?当禁子多久了?”
禁子道:“我师父是看女牢的婆子,我从小就在大牢里出入。别人都叫我玉姑。”
莫天悚迷惑地问:“师父?当狱卒也需要拜师?”
玉姑摇摇头道:“我师父是正一道中的人。是为躲避天师才来的大牢。下午天师来看师父,师父就叫我给你送饭。三爷,你为何要故意让天师难堪?”
莫天悚愕然,正一道在本地可真是根深叶茂,躲到大牢里居然还躲不开张天师。然他如此摆明车马是什么意思?懒得再理会玉姑,几口吃完饭,放下碗抹抹嘴巴,又回到床上去打坐。玉姑收拾去碗筷,提着食盒离开了,连牢门都没关。
莫天悚起身仔仔细细将牢门关好,刚刚转身,外面又传来脚步声,却是玉姑去而复返。莫天悚不禁头疼,张天师该不是想用美人计吧?还是上床盘膝坐下,闭上眼睛,心绪却没办法像刚才那样平静了。
玉姑并不理会莫天悚的态度,搬了一张凳子放在床前,坐下来专心致志地盯着莫天悚看。莫天悚立有感应,强忍着没有动。然半天过去,玉姑兴致不减,还是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莫天悚不耐烦起来,睁眼冷冷地问:“我脸上刻着花?”
玉姑莞尔,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打开,里面全是肚子上有一个小点的鱼虱。玉姑道:“一般春药对人都有少许伤害,久用会因戕伐过度而神弱气虚,然阴阳和合散不同,乃是一种补肾良药,用多少也没有害处。罗天不精医术,寻常郎中又不会用心去研究此等药物,这真是三爷的杰作吧?”
莫天悚眨巴眨巴眼睛,忍不住笑了:“大姑娘也研究这个?”
玉姑道:“江湖上都不怎么看得起用毒之人,却不知用毒也是一门学问,想得到好的毒药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寻常之人,下毒无非伪称家里闹耗子,去药铺买些砒石、砒霜之类,极容易被人查出来;懂一些的人便去采集一些断肠草、雷公腾、蝎子、毒蛇之类,被发现的可能性便小很多。然这些药物都必须下在食物之中才可见效,实施不易,遇见高明的医者又可解救,也非上上之选。像三爷这样,能下毒于无形,下毒之后又不能解救的,放眼江湖能有几个?不从小下一番苦功如何能达到这样的境界?”
莫天悚失笑道:“你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看来姑娘对毒物也很有研究。”
玉姑微笑道:“三爷真要下药,怎么会蠢得让人一眼就看出鱼虱是下过药的?再者,这些鱼虱肚子上的针眼一点也不均匀,正一个歪一个,有的还扎穿了,一看就不熟练,又慌张忙乱,怎么会是武功高绝气定神闲的三爷手笔?且林姑娘曾仔细检查过鱼虱,并未发现问题。阴阳和合散起效迅速,罗天昨天一直无事,今早才一柱擎天,屹立不倒,也说明鱼虱肚子上的针眼是在三爷离开以后才有的。问题是阴阳和合散又肯定和三爷有关系,不免叫人胡涂了!”
莫天悚吃惊地看着玉姑,一本正经问:“‘一柱擎天,屹立不倒。’姑娘当时见着了?形容得如此具体形象。”
玉姑道:“我怎么可能见着?”说完就反应过来,一张脸红得像煮熟的螃蟹,兀自挥舞着大钳子,瞪眼叫道,“三爷,你别以为说这些就可以把我吓唬走!本县发生命案,十有八九都是我去检验的,什么没见过?几句闲话,不过清风拂面罢了!”
莫天悚哈哈大笑:“这可真是小瞧姑娘了!原来姑娘是个忤作。那么在下有一个问题想请教姑娘,发现命案之后,为何会需要忤作验尸呢?”
玉姑道:“自然是为了凭借蛛丝马迹检验出死因,好找到凶手。”
莫天悚笑道:“对啊!现场勘察最为重要。姑娘既然没有做过现场勘察,说来说去也不过是管窥蠡测,妄下雌黄,就不用再卖弄了吧?”
玉姑瞪眼,半天无法出声。
莫天悚笑一笑,又闭上眼睛,打算接着打坐。不想玉姑就是不肯离开,起身点燃一根蜡烛,焚起一炉檀香,静静坐在一边。莫天悚只好又睁开眼睛,皱眉问:“姑娘是不是打算陪在下坐牢?”
玉姑笑道:“今天有幸见识三爷的辩才,是想向三爷多请教请教。三爷要是觉得烦腻,肯走出牢房,张天师和胡大人都会松一口气。”
莫天悚哑然失笑,倒也无可奈何,泄气地道:“为何我来坐牢都不得清静?刚才姑娘说的是姑娘自己的观点还是天师的观点?”
玉姑甚是得意,抿嘴笑道:“其中有我的观点也有天师的观点。三爷,你知道下药的是谁,是不是?”
莫天悚摇头,嬉皮笑脸道:“我又不是张天师,不会天机术,后来又并没有去过天师府,不敢管窥蠡测,妄下雌黄。不过阴阳和合散不是我的。我平时不弄那种东西,只是方子我认识罢了。喂,你师父既然认识天师,怎么会落魄到来监牢做个管犯人的婆子?”
玉姑俏皮地道:“你要是告诉我阴阳和合散是不是你最先配制的,我就告诉你师父和张天师的关系。”
莫天悚沉吟道:“可以随便说,那天师和你师父的关系很寻常。他们是师兄妹?姑娘的师父怎么称呼?”
玉姑噘嘴道:“你不告诉我实话,也别想我告诉你任何事情。总之是你告诉我一件事情,我才告诉你一件事情。想想吧,在上清镇我知道的事情肯定比你多,有不少绝对是你很感兴趣的。”
莫天悚莞尔,竖起拇指啧啧地赞道:“真厉害,不愧是见过市面的忤作!长夜漫漫,孤枕难眠,有红袖添香谈天说地也是在下的福气。那我就告诉你,阴阳和合散的确是我研究出来的,但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孤云庄你听说过没有?从前龙王每年都会从各地找回不少姑娘,做什么用的你大概能猜出来。有些姑娘不从,用蒙汗药又没意思,在下就配了这种阴阳和合散。很详细吧?姑娘也要说得很详细才公平。”
玉姑沉吟道:“这就是说从前孤云庄的人都能得到这种阴阳和合散。凌辰很可能就有。凌辰可是很恨罗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