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直看看凌意可强行欢笑的脸上掩饰不住的落寞,再看看若水畏手畏脚、谨言慎行的样子,突然觉得很累,他努力想做到让每个人都满意,不惜压抑自己的性情,处处委曲求全,却好象让每个人都不能满意。
凌意可要的不仅是嫡妻尊贵的身份,还要他的一颗心。
若水为他不惜抛下一切远远跟来,自己却只带给她伤害和屈辱,还有其他女人,他是被动接受也罢,心甘情愿也罢,莫不日夜盼着他的恩宠。
还有祖母和母亲对他的殷殷期待,让他不敢有私毫懈怠,公事也好,私事也好,事事都想做的最好,可他分身无术,精力有限,哪能把每件事都做好,让所有的人都满意?
若水就那样淡然地坐在那里,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那清纯明媚的模样牢牢占据了他的心,凌意可能不妒忌吗?自己只能面上越发待她好,好让她淡了妒忌若水的心。
他给自己和凌意可倒满了酒,侧过脸含笑看着她:“人都说奉直是个有福人,娶了个美貌贤良的妻子,其实娘子岂止美貌贤良,我看比一般男子还要大度能干。奉直每日公事忙忙碌碌,你不但要替我在长辈面前行孝,还要费尽心思照顾我,在坐的各位也都靠你关照,每日辛劳不亚于奉直,奉直得妻如意可,夫复何求?来,奉直敬娘子一杯!”
凌意可焉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不就是想让自己处处大度些,好让云若水的日子好过些吗,不惜委曲求全讨好自己,他何时才能真正对自己好,而不是为了别的女人?
她忍住心里的哀怜和怨恨,温柔而得体地笑着:“夫君客气了,你我夫妻同体,还用得着说这些见外的话?”
说完端起酒杯,与奉直共饮而尽,若水看着她笑意盈盈的容颜,蓦然觉得,无论自己多么隐忍,凌意可也绝不会容她,不是赶尽,就是杀绝,下一步,她会用什么办法对付自己?
第三卷 东风恶 一百三七、家书
离奉直的生辰只有两天了,忽传城外千年古刹归隐寺请来了高僧,为善男信女消灾祈福,老夫人闻言心里一动,自从若水落胎后,奉直成亲已有大半年时间,满院的妻妾竟无一个传出有孕的消息。
这已成为她们婆媳两个的心病,日夜为之不安,难道是上天在惩罚她们对自己血亲骨肉的戗害?
特别是奉纯不但已有一子一女,而且新纳的良家女子朱氏刚进门三个月,就又传出有孕的消息。于夫人闻言心如刀绞,若奉直无后,侯府世子的位子怎么也不会落到他头上,就是得了这个位子,没有香火传承又有什么希望可言?
两人略一合计,决定在奉直生辰前夕去归隐寺求世外高僧消灾祈福,保佑奉直子女满堂、福寿双全。遂传下话去,第二天婆媳俩和于文远一起带奉纯一家、奉直夫妇和奉孝这些正经的主子去归隐寺祈福,侯府就由青姨娘暂时主事一天。
归隐寺在长安城外南山下,一向香火极旺,这几天因为有世外高僧的到来,更是人满为患,为了以示心诚,也为了抢个大早,一行人早早整装,天刚放亮就出发了。
除了不许外出步的奉贞,这下安靖侯府是真的没有一个正经的主子了,凌意可带了琴音和书香近身服侍,只留下若水她们几个。
自从落胎后重返福意居,水没有一天不谨小慎微,提心吊胆,只有今天如此轻松,凌意可和两个心腹都走了,仙儿和红颜姐妹俩一向与她没有多少往来,她和虹儿可以好好放松一天了。
吃过早饭两吩咐小蓝和小绿没事不必打扰,掩了屋门坐在烧得旺旺的炭盆旁,一边烤火一边聊天,提起在蜀郡的往事,一阵笑一阵哭尽情地渲泻。
巳时正(注),小绿在外轻叩门,虹儿连忙拭了泪水开门绿递过一个封口的贴子,虹儿接过来,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我和小蓝在屋里做活,听到有人敲门,跑出去一看,却没有人,门口就放着这个。”
虹儿闻言瞪大睛。她不敢私自做主。挥手让小绿下去。叮咛她不可告诉别人转身一五一十告诉了若水。
若水思索片刻拆开了贴子。刚看眼双手就剧烈地颤抖起来。面色瞬间通红。泪水夺眶而出激动又似受惊。
“小姐!你怎么呢?到底怎么回事?”
若水张着嘴。嘴唇哆索着说不出话来抖抖索索地把信交给虹儿。
虹儿狐地接过来。刚看了几行。泪水夺眶而出:“老爷地信!是老爷地信!”
若水悲喜交加地点点头。示意她念。
“若水吾儿:见信如见面,十六载养育之恩,吾儿一朝皆抛下吾与乃母痛彻心肺!然天下有做错事之子女,却无有不能原谅之父母今费尽心思打听到吾儿落于安靖侯府,难过之时感欣慰,无论如何儿尚得平安。今派家奴兴儿捎来家书并银票物什,盼得吾儿音讯!切盼切盼!为父口述。”
若水不待听完,跌坐在椅子上失声痛哭,虹儿陪着她哭了一阵,方才想起什么:“小姐,先别哭了!这封信到底是谁送来的?难道侯府还有我们云家的人?我们如何和此人取得联系?”
若水抽噎了半天方才止住哭声,缓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信上不是说是家奴兴儿吗?你可认识此人?云家有没有这么个奴才?”
虹儿思索了一会,摇摇头:“云家奴才甚多,我们平时在内院,多是些丫头仆妇,小厮男仆都在前院,我不是所有的人都认识,但是见了面在必有印象,也不知他是怎么混入侯府的,”
若水顿时很失望:“侯府家奴众多,若你不认识,我们如何和他取得联系?”
虹儿连忙说:“小姐莫急,他今日能趁少奶奶不在送信来,说明一直在注意着我们,说不定很快会找机会再和我们联系,到那时再说吧。”
若水依然很失望,取过贴子仔细查看,意外地发现一个小纸条,急急展开一看,是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小姐,我乃云府家奴兴儿,老爷派我前来安靖侯府寻找小姐,捎来银两物什并家书一封,今日一众主子不在,机会难得,我将于未时末(注)在帽儿胡同第二十三户人家等侯,此乃我在京城落脚之处,外人不知,请小姐放心前往,切记不可带外人来,并祈家书一封捎回给老爷太太!兴儿拜上!”
两人看完,相拥喜极而泣,虽然她为了奉直狠心抛下父母亲人,让他们蒙羞,可是他们却时刻惦记着她,计打听到她的下落派人捎来家书,天下果真没有不能父母。
“虹儿,你仔细想想可听谁说过帽儿胡同?你快磨墨,我写好家书,吃过午饭就去!府里没有正经主子,这院里的人也走得差不多,幸好是青姨娘主事,我去悄悄求了她放我们出府,在夫人和公子回府之前赶回来,保准没人知道!”
虹儿连连点头:“我没听说过什么帽儿胡同,但是只要出了府就能打听得到,小姐快写信吧,我们吃了午饭就去!”
虹儿很快磨好了墨,若水提起了笔,却泣不成声,一个字也写不出来,索性扔下笔,捂住脸哭起来:“让我写什么?我有什么脸告诉爹娘我今日的处境?若他们知道我的遭遇不知有多么难过!我为情所惑,不贞不孝,自己落得如此下场不说,还害父母家门蒙羞,即使他们能原谅我,我又有什么脸再用他们的银两物什!”
“小姐说与不说,这个兴儿若真的在侯府,必会知道小姐的处境,定会回去秉报老爷的,总是瞒不住,不如实话实说,再告诉老爷和太太说侯府答应明年五月份升你做姨,夫人还答应到那时就可亲眷来往、互通音讯,想必他们心里能好受些!”
若水含泪点点,提笔挥就:“父母大人在上:若水不贞不孝,做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