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的话在此时浮上脑际,盘旋下去。
她爱你、她爱你、她爱你……小姐,真爱着他吗?
以往,能以最沉静的姿态面对她,只因无忮无求,而今有了奢念,竟心思浮动,无法再淡看一切。
“小姐,你——”
“怎么了?”她拾眸,不解问道。
“你、你——”话到了嘴边,又咽回。“不,没什么。”
他终究,没能问出口。
“我有些累——”别开眼,无法直视她。
“那你歇着,好好照顾自己,我走了。”梅映宛由他怀中抱回允儿,叮咛了几句,这才离去。
他扶着床柱坐下,沉沉吐出一口气,疲惫地闭上眼。
这样就够了,有情无情,又能如何呢?她从不问他,他也不该问,这个问题今生只能放在心底,她有她的丈夫、孩子,而他,用余生静静忆怀亡妻。
雪儿……
思及那名全心全意对待他的女子,心房一阵揪扯疼痛。
她待他情深义重,而他能回报的,却只是义重,今生,他永远亏欠她。
日子依然在过,无风无浪,平静得几近无感。
似乎已决意以余生缅怀亡妻,他埋葬情爱,与女儿相依相惜,除此之外,心湖不再为任何事而触动,生命悄然寂静,静得仿佛能听见光阴之河潺潺流动的声音。
只是偶尔,仰首望见书斋那株梅树,心房一抹宁馨温谧。
他以为,他一生便是如此了,如果,如果不是发生那些事的话——
那一日,杜天麟在外头喝得烂醉如泥回来,跑错了院落,闯进梅映宛房里来。那时她刚哄睡了允儿。这一年多来,他们根本说不上三句话。
他在房里发酒疯,伸手要抱儿子。
允儿被惊醒,吓得放声大哭。
“哭!有什么好哭的!”哭声惹恼了他,将允儿一把抓起,动作更形粗鲁。
“放手,你吓到允儿了。”她伸手要去夺,杜天麟一个侧身闪避开来。
“吓什么!我是他老子,凭什么不能抱他!每次一碰到他,除了哭还是哭!”
她动了气,不由得扬高音量:“那得看你为他付出了什么!”卫少央几乎要为允儿牺牲一条胳臂,而他呢?懦弱怕事,从不管儿子死活,能怪允儿爱卫少央、亲近卫少央吗?
“我没为他做什么?你终于说出真话了,我什么都没为他做过,卫少央什么都做,连胳臂都可以不要,急得好像他才是孩子的父亲!你干脆说连他这条小命也是卫少央给的好了!”
梅映宛倒抽了一口气。“你胡扯什么!”
原来那时他一直躲在暗处,却厚颜无耻地将事情丢给卫少央面对!
“是胡扯吗?你们背着我干过什么苟且之事,自己心里有数!这小鬼长得一点也不像我,他根本就是卫少央的野种!”
她庆幸孩子不像他!
酒气已经吞蚀他大半的神智,她懒得再和神智不清的人多费唇舌。“把孩子还我。”
杜天麟闪开,抱高允儿。“哭,你还哭!叫你闭嘴,不准哭!”
允儿被他凶恶狰狞的面孔一喝,哭得更是声嘶力竭。杜天麟被哭声惹得一阵躁怒,竟失控掌掴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