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的铁丝网从我眼前掠过,渐渐地,正厅的通道开始曲曲折折,又通往一间幽绿的小室。我的心跳开始加速,右手握着驳壳枪开始颤抖,不料,在我们奔跑的同时,对面小室的木门却被人推开,另一个穿白大褂的矮个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我跑在前面,根本没料到眼前这一幕,身体一激灵,手上的扳机就勾了下去。
“嘭”,驳壳枪的枪尖儿冒了一束红光,我清楚地看见子弹转着螺旋线从枪口中射了出去,“噗嗞”,那枚子弹疾如闪电,正穿进白大褂的右肩头。
“哇哇……”,白大褂惊叫了一声,喊了一句听不懂的倭语倒在了地上,殷红的鲜血自他肩头汩汩而下,片刻就汇成了浓浓的一滩,他痛苦万分,在地上不停蠕动着。见他这幅惨象,我心里一软,冷汗自后背嗖地冒满了全身,这是我第一次对着活人开枪,也是我第一次把人打得出了这么多的血。
面对地上的伤者,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间竟楞在原地踌躇不前。鲜红的稠血伴着幽幽的绿光,在我眼前不停晃动着,有些炫目,又有些干呕的难受感觉,忽然间,我只觉得肚子里上下翻腾,紧接着,腔子里返回了一股淡淡的酸腥味儿,挺了片刻之后,我终于忍受不住,肚子一抽,嘴唇一张,哇的一声,将方才吃的羊肉生生地吐了出来。
那些被消化了羊肉碎末,伴着些不知名的蔬菜屑,在涌出的酸水里打着转儿,我满嘴都是腥气儿,低着头,弓着身子兀自喘着粗气。胡老三此时已从我身后赶来,关切地问道:“知焉,怎么…… 你这是第一次伤人么?”
“嗯……,这的确是我一次伤人,而且以往,我从未见过这么些血,所以冷不丁瞅见有点儿眼晕”,我一边擦嘴,一边应答着。
“没事儿的,俺第一次杀人时也这样,杀多了就习惯了”,胡老三耸了耸肩,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浅显得不能再浅显的道理。小鬼子拿咱中国人做活体试验,俺就让他脑壳子开花……”,说到这儿,胡老三拉起我的手,把枪口对准了昏迷不醒的白大褂。
扳机再一次被扣下,熟悉的火舌又从枪口喷涌射出,然而这次,换回的不是白大褂的抽搐哀吟,而是一声尖锐的爆裂音。我和胡老三全被这突然而来的变故惊得不清,一同甩脸向那声音所在的方向观看。
第二十二章 … 重返(十)
胡老三一声枪响,换回的不是小鬼子哭爹喊娘的狼嚎,而是一声刺耳的爆裂响声。我俩听后大惊,连忙甩脸朝那方向观看:只见硝烟飘散之下,豌豆大小的弹头已然被一把颀长的日本武士刀从中间齐刷刷劈开,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把武士刀竟然虚空地在人胸脯的高度上下飘着。
“森田妖刀?”,我在心中惊呼一声。借着幽幽的灯光,我开始侧目打量它的形状:这把刀的刀体瘦削而颀长,刀刃微微泛着青光,刀杆儿则是紫黄色的麻绳拧成的结子。奇怪的颜色搭配让人觉得分外突兀,让人一见,心中生出许多莫名的压抑感。
“你们地……是从哪里进来的?”,怪响之后,皮靴踏地的声音从前面传来。片刻之后,木门一开,从里面现出一个穿着军服的日本士官,我定睛一瞧,此人非是旁人,正是方才劫走‘崔莺莺’的森田队长。
“从该进的地方进”,胡老三听人森田的问话倒也不甚惊慌,挺直了腰杆儿大喝一声。
“你地……你地,你不是……”,见了胡老三,森田队长突然有些语塞,按照他的理解,胡老三的确应该出现在他面前,只不过不是现在这个时间地点,更不是这个态度。
“兔崽子,你说对啦。爷爷就是方才那人。不过你不要再打那如意算盘,爷爷俺此番前来,并不是要投奔于你,而是来取尔的狗命……”,胡老三的‘命’字刚一出口,身形一展,使出一招漂亮的‘白鹤晾翅’,他出探右手,夺过我手中的枪,朝着森田的头、胸、腿便放了三枪。
胡老三是使枪的行家,据我之前的耳闻目睹来看,他的功力已然达到深不可测的地步,而洪屠户在酒席宴上则给我讲过一个更加玄奇的故事:他说十年前的二龙山人迹罕至,除了山顶破庙里的几十个胡子之外,成年倒辈○1的简直就见不着一个人影儿。而且二龙山里没有老虎,走进山中,随处随地都能看见野马野牛乱窜,那一年开春儿,山底下阔地的两头牤牛发了情,疯也似地缠斗在一块儿。这时说来也巧,山底下村中的几名小童正好上山游玩,从两头牛身边的草窠子钻出来。两头公牛战得正憨,都被吓了一跳,以为小童是冲着自己来的,气得竖起犄角就要开顶。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难之际,从旁经过的胡老三发现了险情。他二话不说,掏出手枪,“砰砰”两响,便敲掉了萎缩在公牛在裆下一对话儿。两头公牛应声倒地,几名小童的性命得以保住,事后,胡老三还特地捡起那两坨玩意儿,拿回到寨子里给大伙做牛鞭汤喝。当然,这只是洪屠户在酒桌上的一番助兴谈资,抑或是一句杜撰逗乐笑话,不过,从这笑话里,能够十足地看出,胡老三其人绝非是等闲之辈。
三道火光在空中呼啸而出,分别朝森田队长的面门、胸口、裆下而去,森田队长也不躲闪,直挺挺地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和胡老三。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子弹快要击到森田的鼻子尖儿之时,幽浮的妖刀簌地腾空而起,像一道绿光似地横在森田的身前。
“铛,铛,铛”,三声尖锐的磨铁声自森田的面前传了出来,再看森田,双手插兜,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他摆了一副君临天下的姿势傲视着我俩,仿佛我们就是他脚下的两只蚂蚁。而地上,裂开的,正是六瓣儿还冒着灰烟的铜屑。
“你地……功夫地不错”,森田一边吹着领口上的尘土,一边抬手戏虐地给胡老三鼓了几巴掌。“你们这些支那人,看到我的厉害了么?”,说到这儿,森田将右手一摊,做了一副接刀状,飘荡的妖刀像听得懂人话一般,在空中转了半周,顺从地躺在森田的手上。
“你们……伤了我大日本两名武士”,森田说到这儿,腾出左手,指着我们说道,“你们,本应该死于我的武士刀下,但大日本帝国是宽容地,天皇陛下是宽容地,你们两个,如果希望悔改,我们森田大队仍然留有你们的位置”,说完此言,森田把刀朝下一挥,把那刀尖儿正指着地面,刀身上逸出的杀气把地上的棉絮卷得直围着刀身绕圈儿。
“哼…… 你敢说,那日本天皇是宽容的?”,胡老三将右手的枪交还于我,朝后门给我使了一个不易察觉眼色。
“天皇当然是宽容地,对天下每个臣子都是一样”,森田仍然面无表情,像传教士一般地读着教义。
“放屁!,他要真像你说得那么好,那他为啥要侵犯俺们大清国?为啥要害得关东人妻离子散?俺就是东北二龙山的胡子,俺杀的小日本鬼子也不是一个两个,小日本子的兵,坏!蔫坏!”
“你地……”,森田显然被激怒了,手上的青筋暴了三暴,不过在这之后,他仍然没有动手,咬着牙对胡老三说道:“你们支那人是最劣等的人种,但却占据着亚细亚最肥沃的土地。而我们大日本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