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道:“现在你横竖只有死路一条,但在你临死之前,我不妨告诉你谁是主使之人,让你也好做个明白的死鬼……”接着犹豫片刻之后,又道:“不,不……不行!我不能讲出主使是堆……
不过,本骷髅看你是个女博士,有意给你一个逃生的机会。”
芸儿道:“什么机会?”
骷髅道:“刚才你写出两句,‘景近黄昏好,夕阳份外嘉’与古人的‘天意怜幽草,人间爱晚晴’,有异曲同工之妙,深得我心。
所以现在我……本骷髅要请你对一个课,你对得出,就有生路,对不出,你就该死……
如何?”
芸儿道:“你说。”
骷髅道:“智非巧欤,愚是拙乎?巧拙智愚,短长莫问。你智我愚,你愚我智,愚愚智智,反覆无常。天性贱愚贵智,应防弄智巧,成愚拙。”
芸儿道: “你这鬼头,倒也略通翰墨,但你也休想难倒我……”接着,她冷笑一声,往下说道:“死似归耶?生如寄耳!死生归寄,因果休论。此生彼死,此死彼生,死死生生,循环不息,人性悲死乐生,莫怪贪生寄,怕死归。”
骷髅听了,忽然垂泪道:“妙极了,到底是女博士名不虚传,不过,我太可怜了,可怜我——本骷髅无缘在三年以前遇到你,否则……我也不舍变成这样半鬼半人的形状了。”
芸儿吃惊地道:“我不懂你说些什么!”
骷髅凄然道:“你是不懂的。我告诉你:三年前,我女友的父亲叫我对一个课,就是刚才我要你对的那个课。他说,如果我对得出,就把女儿配给我,假如我对不出,不但我们的婚姻无望,而且他还要把我的头颅变成骷髅。可是,当时,我对不出那个课,所以我变成了现在那样的丑恶面目。”骷髅一边说,一边哭泣,哭声似鬼似人,非常凄惨。
芸儿同情地道:“你女友的父亲给你吃了变容药,是吗?”
骷髅点点头。
芸儿道:“我早已疑心你不是真鬼,因你只有鬼形,而无鬼气。
如果你真的是鬼,这房里必有阴风凄凄。现在既无阴风,一定是人了,你何必故弄虚玄,还不快现原形!”
果然,那骷髅顷刻就消失了,但在转瞬之间,案前出现了一个人形,身穿黑色绸衫,儒生打扮,但面部却仍是皮包骨的骷髅头,并非刚才那样凸眼吐舌的恶形。
芸儿见了,安静地道:“看尊驾的面部轮廓,过去也是个美男子,可能是生得太美,遭受到造物之忌……我以前听到家兄谈起过,变容药非常霸道,服下之后,除了脸部变成骷髅之外,内脏也会受到损伤,……不过,我倒有办法使你恢复本来面目,至于要治好你的内脏损伤,那就非家兄不可了。”
那骷髅儒生听到芸儿及其令兄能治愈他的残疾,心中大喜,连忙双膝跪下,叩头犹如捣蒜,骷髅头碰在地板上,叩得很响,发出蓬蓬的声音,同时说道:“在下散人李十八郎,如蒙姑娘兄妹救治,自当结草衔环。”
芸儿不愿受他敬礼,连忙起身离座,避了开去,说道:“尊驾何必如此!快快起来,有话好说。”
骷髅儒生——李十八郎站起身来,恭立案旁。
芸儿随即从身边取出一只小型喷瓶,那喷瓶乃是她的大哥姜太医在驿站临别时交给她的,瓶贮灵药,分成两格,一格防身,一格救人。她揭开瓶盏,用手指按在瓶旁救人一格的活塞上,说道:“请尊驾闭紧双目。”
李十八郎闭紧了眼睛。
芸儿的手指轻轻在活塞上一掀,喷瓶射出一阵香雾,把它喷射在那李十八郎的整个骷髅脸上。
李十八郎感到药气芬芳,香胜于兰,面部凉爽,极为舒畅,不觉张开眼来。
芸儿道:“闭紧眼睛……”她一边说,一边喷,又满面喷射一周。
李十八郎觉得面部清凉入骨。
芸儿接着道:“好了,尊驾去罢……如要继续治疗,可到京城太医院找寻家兄姜太医……
仁者以慈悲为怀,医者有父母之心,—切盼你好自为之。”
李十八郎拱手道:“大恩不言谢,告辞了……在下本当将姑娘的仇人姓名告知,但恐双方冤冤相报,永无休止,反为不美,敬恳原谅。”他说完话,随即使用隐身法向屋顶离去。
芸儿在阴差阳错中,不知不觉地做了一件助人即是助已的好事,那是任何人所意料不到的。
这难道是芸儿真的命不该绝吗?
这又难道是李十八郎的运气好转,否极泰来吗?
芸儿死里逃生,李十八郎弄拙成巧,冥冥中化乖戾为祥和,可能是天意如此,命运巧为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