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吹了吹热姜茶,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才说:“不是我的,全都是小姐要吃的。”
“那也吃不了这么多罢?”不会腻味么。
琉璃笑道:“就能吃这么多。她可喜欢了,还说剥核桃很有乐趣,本来要自己动手的,但这样一来好不容易养好的指甲就要毁了,到时候老爷非骂我不可。少不得只能我替她剥好了。”
“让我来剥罢。”望北忽然道。
琉璃很不解地望着他:“啊?”
“我是说……我的意思是,”刚才那句话贸然出口,使得他找理由找得有些局促,“你也是女孩子,指甲也是要留着涂蔻丹的,我就没什么所谓了。而且最近府上没多少访客,我也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本来还有教徐辰茶艺这件事的,但她出门的次数渐渐多了,他的任务也就相应地减轻了。
琉璃见他神色躲闪,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察觉到了真相,他特意为她煮姜茶、体贴地提出替她剥核桃的真相,蓦地害起羞来。她不敢追问下去,只是红着脸,依他的意思装了一大袋核桃给他,约定等他剥完了再交还给她。
临走的时候,望北迟疑了一会儿,说:“核桃的事你不要告诉她……不要告诉小姐。只当全是你剥的就好。”
琉璃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下人们在主子面前争功还来不及呢,他却主动将功劳全部归给她,这只能说明一桩事情……哎呀,没想到没想到,真让人难为情。
望北却没有察觉到她的那点小女儿心思,只想着核桃仁要怎样保存,到徐辰手里的时候才不至于受潮。吃核桃的最佳时机是干燥的冬季,那人偏偏在潮湿的夏天里吃,真是麻烦。他一边暗暗埋怨着,一边却翻箱倒柜地找出了存核桃要用的罐子。
有一种专门用来储存茶叶的陶瓷罐子,打开来,罐壁是两层的,里层镂空,与外层之间隔出一层空当。要用的时候,就把生石灰或木炭一小袋一小袋装好,填到这个空当里去,然后再把茶叶用牛皮纸仔细包了装到罐子中央,最后在茶叶包上面的空当处塞满棉花,阖上盖子密封保存。用这种方法保存,就算商船在水汽浓重的海上航行一个月,茶叶也丝毫不会受潮。当然做生意的时候,也只有金贵的茶叶才有这种装小罐子的待遇,一般些的,就用麻袋装了扔进木头箱子里,空隙处塞几块木炭完事。
他没有向徐辰介绍过这种茶叶罐子,因此就放心大胆地把核桃仁装好,连同罐子一起交给了琉璃。
当天徐辰回房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么一只古怪又漂亮的罐子放在桌上。
琉璃神秘兮兮地说是装核桃仁的,徐辰打开盖子一看,上面还有一层塞得严严实实的干净棉花,拨开棉花,却只露出一些牛皮纸的小包,仍旧看不到核桃仁,打开牛皮纸,里面还有一层半透明的桃花纸。一直把桃花纸都打开了,才算见到了核桃仁的庐山真面目。
徐辰望了望罐中码得整整齐齐的小纸包,估摸着不下三十个,每一个都包得如此精致的话……这种缜密到近乎变态的心思,据她所知,不是小丫头能有的。
她疑惑地问道:“琉璃,这罐子哪里来的?”
琉璃支吾道:“我……我问望北借的。这存核桃的法子,也是他教我的……”她记着他“不要告诉小姐”的话,还没等徐辰问,就先说了,“不过,不过他一点都没有动手,只是指挥而已,剥壳包起来都全是我做的。”
这样说的话,既没有把功劳独占,也没有违背望北的嘱咐了吧。琉璃心中充满了与人共享秘密的隐秘喜悦,笑问:“小姐,你尝尝看,与以前的有什么不同。”
徐辰抓了几粒核桃丢进嘴里,笑眯眯地看着小丫头欲说还休的羞涩样:“果然比平时吃的香了一些,多亏你们两个用心了。”她特意把重音放在了“你们两个”上面。
小姑娘捏着衣角,低头羞红了脸。
青涩的少男少女啊。两个孩子都是十四岁,是差不多该迎来初次心动了。徐辰暗自感叹道,年轻真好,连爱恋也是纯纯的,小心翼翼的,跟含羞草一样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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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徐辰觉得,自己就像一棵异世界移植过来的苗子,虽然断口处很疼,但一旦决定了要努力生存下去的时候,慢慢地也会长出根,抽出芽,铺开叶子,一年一年地拔高。
生命真是件让人又充满希望又绝望的事。它会用新生治愈伤痛,却同时也把原有的痕迹一点一点洗刷,直至有一天,再也找不见为止。掌心的皮肤新陈代谢得比她想象中要快,用了没多少日子,老茧便渐渐褪去了。
这个过去的生活留给她的,最明显的印记,消失了。
或许再过几年,她这棵流浪至此的荆棘,能从里到外变成一朵本地的娇花也说不定。
徐辰记得自己来的时候在四月的尾巴上,转眼之间,八月已经过了一大半了。中秋节的那天,小周将军给未来泰山大人的节礼准时送达,并附信说,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十一月底便能回到长安;周将军府里早已做好了迎娶徐辰的准备,只要徐家愿意,年内便可挑个黄道吉日完婚。
徐家的意思就是徐老爷的意思,徐老爷的意思就是徐家的意思。徐定文自然是一万个愿意的,立即请高人算了日子,挑了最近的腊月初九,托人送到南疆给两位周将军过目。很快那边就回了信表示同意。
于是徐辰出嫁的日子便这么定下来了。徐老爷立即开始张罗着嫁女儿,嫁妆是早就置办好了的,嫁衣却因为怕她这几年会长身体,一直拖着没有做。如今定了日子了,就立即请绣工赶制起来。
离嫁进周府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初时徐辰还时常半夜三更跑到望北窗外的屋顶上面乘凉,若是他在就逗他玩一会儿,若他已经睡下了,她自己一个人也能自得其乐地待到天快亮了才走。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