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尔喃喃自语:
“……他们埋葬弗兰克时,我没有参与,因为他的遗物会在我手中损毁。
“……直到我失去了力量,我终于可以再次触碰他们的遗物。
“……逃出柏林之前,我从墓园里挖出了弗兰克的遗物。
“……我知道这也是他一直想要做的事,只不过他无法像我这样做到。
“……”
索尔忽然停了下来。
他低下头,把自己的脸埋在双手之中。
他沉溺在短暂的寂静中,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世界似乎定格在了这一秒,他也可以不去思考任何事。
直到神灵温和的声音从上方响起:
“你想要我替你们决定吗?”
重量忽然间从肩上消失了,他的肩膀陡然松弛了下去,那些压迫他的沉重的东西消失了,带来的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为什么不让神灵来决定谁可以活下去呢?祂最终总是能够得到一个索尔·马德兰,而他也不用承担选错的负罪感,他可以得到比告解更令人沉迷的轻松。
这种轻松感是那么邪恶,却又那么让人迷醉,与它相比,坚持更像是满载沉重和疲惫的惩罚。
他的手指在悬崖边抓了一下,什么也没抓到,但这似乎没有什么不好,在悬崖边死死支撑的感觉太累了,他似乎在下坠,坠入轻飘飘的柔软的云层中,他或许会一直下坠,坠入深渊,温暖的,全无重量的,黑暗的深渊——
索尔忽然咬紧了牙。
“不。”他用力地说。
他睁开眼睛,直视眼前的神灵,重复了一遍:
“不。”
对面,叶槭流望着这个黑发灰眼的男人。
他现在看起来并不那么坚不可摧,不够稳定,也不够坚定,让人感觉只要再压迫一点,他就会再一次崩溃,然后像那天一样屈服。
而这一次,他会屈服得更彻底,只要叶槭流能够一次次击溃他,最终再顽强的人也会没有再爬起来的力气。
他要做的只是否定他,然后再往下压一点……
叶槭流忽然轻轻吐了口气。
“我想也是。”他语调柔和地说。
换成卵,他估计不会有任何犹豫,想想之前启明星电台里的那本日记吧……哎,得说点轻松的转移一下老爹的注意力……叶槭流很快转换了思绪,不再考虑两个老爹的问题,说道:
“如果你想的话,之后你可以去看看收留你的那个女孩,她被她的家人带回去养伤了,我的眷属可以告诉你她住在哪里。”
他话音落下,索尔的表情忽然空白了。
他几乎是茫然地望着叶槭流,意识似乎没有接上身体,让他的反应格外迟钝。
过了几秒,他忽然眨了下眼睛,仿佛终于意识到他听到了什么,随后毫无征兆地沉默了下去。
说完这句话,叶槭流的意识也随之撤出。
他看了眼面前的墨绿桌面,眼眸中微微荡起波澜,安静了一瞬,从漫宿之上离开,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在索尔看来,眼前的人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时,又恢复了艾登·诺兰儒雅中透着冷漠的气质。
神灵已经收回了投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索尔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艾登倒是很快恢复了正常,看上去他刚刚并不是全无意识,而是旁听了索尔和神灵的整个交谈过程——不过索尔现在不怎么在意这个了。
“祂刚刚说……”他只说了几个词。
“是的,她那天就被她的叔叔接回家了,我恐怕她还要在床上躺两天,”艾登说着看向他,“马德兰……”
“不。”索尔闭了闭眼睛,接着重新睁开。
“叫我托里亚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