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家人都起了,这一晚上冯家人没再挨抽,伤势没有加重。个个都还挺坚强的,特意穿上宽松不磨屁股的裤子,要亲送冯老爷子一程。
祝微生和沈健也去送了送。
冯老爷子的坟墓地点在山上,在治丧队来到挖好的坟墓后,前面道长还在念念有词走程序,沈健站了一会儿累了,就走出队伍,往旁边一个人少的地方走去,准备坐一会儿。
结果走过去,发现陶蕊和吕溪坐在那儿,两人手里都拿着一个轻飘飘的纸扎模型。
沈健过去主动打招呼,“还以为你们不会来呢。”
“来都来了。”陶蕊这么说。
“女孩子到底还是心软。”沈健说,“话说陶姐,你们小时候干活是怎么回事啊?”
陶蕊瞥他一眼,“看你这细皮嫩肉的,小时候没碰过农活吧?”
沈健摇头,“顶多就做饭洗碗扫扫地。”
陶蕊:“那你知道什么叫红薯藤吗?”
“这个我知道,红薯的藤蔓嘛。”沈健说。
陶蕊的视线就在人群里搜寻了一下,然后拐了一下沈健胳膊,指着人群里一个人背着的背篓,“喏,你看,我和溪妹小时候就用这么大的背篓红薯藤。”
刚割下来的红薯藤很重,背红薯藤的地方离家很远,她们为了少跑几次,每次都是满满一背篓压了又压,顶上还堆得冒尖。那时候陶蕊和吕溪也就六七十斤的体重,但背篓连红薯藤,超过她们体重一大半,这样的重量就压在她们单薄的肩膀上,走路两只脚都发颤。而且种红薯藤的地方还得从半山腰往下背,比走平路更难。
吕溪也加入那段不美好的回忆,“从六年级到初二,我和蕊姐就没过过什么周末。那时候的外公家里,一年四季
都有干不完的活。”
陶蕊比了一下自己的身高,笑道:“我和溪妹是所有人里最矮的,我俩每次说起身高,都说是小时候干活过于劳累,被压着不长了。”
“现在说起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就是背点东西。”吕溪自嘲道,“但这根本不是干活多少的问题,而是那份区别对待。我们不跟他的亲孙子亲孙女比,就拿谢强这个外孙比吧。”
吕溪说,谢强小时候来冯老爷子家,冯老爷子会特意给他准备好吃的。她和陶蕊就没有,等着她们的从来只有干不完的活。
秋冬沾着露水能打湿裤腿的红薯藤,夏天又闷又热的玉米地里锄不完的杂草,还有那些活跃着蚂蟥的秧田里怎么拔都拔不完的秧苗。
“不去还不行,不去就要挨打。”陶蕊说,“最开始他让我们干什么我们就干什么,后来就忍不住想,大概是我们天生不幸吧。外孙女是女的,还沾着个外字,所以明明比外孙亲孙都小,但就得拿来当牛马使。”
“他口中的男儿顶立门户,就是好吃好喝好玩养着,等到了年纪不用自己操心家里就给备好了出路。”吕溪笑得讽刺,“就因为大姨说谢强女朋友家要的彩礼多,他就问对方家庭有没有儿子,可以让蕊姐去给谢强换亲,能省一笔彩礼钱。”
“烦死了谢强那个煞笔。”陶蕊骂了一句,“当时还笑着说‘可以啊’,若不是我翻脸,他可能真的想这么做。”
因为谢强从来没受过什么苛待,而冯珊珊出世时,冯家整体条件已经很不错。那时候冯老爷子也没再种庄稼,所以在谢强他们眼里,冯老爷子是慈祥宽和的,对他们小辈无论男女都是一视同仁的。
正因为这样,如谢强这种人,才会觉得是她们小气爱记仇,性子偏激。
“这次我本来没打算来的。”陶蕊抠着纸扎模型,“被我妈强行拽上车的,后来想着来都来了,就送他一程吧,就算全了我和他这场祖孙缘。”
吕溪也说得平静,“反正以后我们不会再来了,就让他自己其他儿孙孝敬吧,毕竟他自己求来的。”
“换我我也不来。”沈健说。
离开外公那层身份,冯老爷子在陶蕊和吕溪眼里,只是一个重男轻女,对她们冷漠刻薄的坏老头。
没掀了他灵堂,都是很孝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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