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她那人是谁,她说暂时不能告诉我,只说那人和她关係很深,二十年前曾经救过她妈妈一命,是她们家的恩人。可是万一身分曝光那人会有危险,所以不能说。
姜珮果然是复杂的女人。在她那个世界里有犯罪事件、有变态的禽兽、有悬赏、追杀、逃亡、勒索,在她美丽的外表下藏着许多危险的秘密,甚至说她是个坏女人也不为过。但这一切都不重要,我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就够了。她爱我。
正如对她而言量子力学和广义相对论也是复杂难解的,但她也不需要理解那些,只要知道我爱她就等于理解我这人的全部了。
或许姜珮在这世上的身分就是个魔女,但她仍是我一个人的女神,与世界唱反调这件事我并不陌生。
「小海,你相信缘分吗?」
「你说的是命中注定或者上天安排之类的意思?」
「不,没有谁安排,也不是注定谁该如何。每个人都能自由选择自己该做的事。只是一旦做了抉择,会发生甚么影响就不是人能够控制了。那些影响一个接着一个,看似遥不可及的两人在一连串的影响下因此有了关联,这就是他们的缘分。」
「听起来有点混沌理论吸引子的意味唷。那么,我们算有缘吧?」
「有。不但有,我们的缘分还很深。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对你说,以后你一定会知道的。等你知道那些事就明白我们的缘分有多深了。」
「虽然不明白你说的缘分是怎么回事,但我相信爱情,我相信没有缘分的人是不可能相爱的。」
「只是缘分有深有浅。曾经听某人说过,每个人的缘分都是限量的,用完就没了。」
「那个『某人』我认识,也听他这么说过。」
「嗯,他也是有缘人──很坏的缘分,真的很坏,坏得令人害怕。」
「别想他了,想我。」
「小海也是坏蛋噢!」
「我?」
「因为你现在想跟我做坏事……」
「没错!」
十月,接到黎家寄来的讣闻,是黎妈妈的公祭,地点就在黎家祠堂前的广场。
那里原本是一片枯山水,此时全都铺了木板搭起一座灵堂,来了几百个客人。
三个月没见到少白。葬礼上的他显得十分憔悴,黎爸更是苍老许多。一直到葬礼结束我都没机会找他说话。想到在他悲伤的这段日子里我却每天沉醉在恋爱中就觉得很对不起他,我的快乐愈多愈证明我的无情无义。
我看见爸妈和黎爸握手致意。他们也见到我,但没多说甚么。
葬礼结束后宾客们都移往大厅聚餐,按照习俗,丧家要准备素菜招待前来弔唁的亲友。我一个人留在灵堂回想着记忆中的黎妈妈。人不能阻挡死亡,唯一能做的只有儘可能将她留在记忆中。
黎少白不吭不响地来到我背后,拍我一下。
「跟我来。」
我和他一前一后走过回廊,来到宅子后方的园林。
这里有我小时候的回忆,看起来一草一木都没有更动过,和记忆中的景象点滴相符,走着走着彷彿时光也倒流了。
少白忽然跳上池子里的一方石山,接着以几块露出池水的石墩为跳板,依序跳到对岸。这是我们小时候跳惯了的捷径。没等他招手我就跟着跳了过去。池子对岸就是那间蓝色琉璃瓦的平房。
还记得以前黎爸禁止我们跑进这屋子,但我们总是喜欢偷溜进来,因为屋子里有太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我第一次看见唐三彩和毒蛇标本不是在故宫和生物教室,而是在这里。
少白坐在门边的太师椅上,身旁有一台古董唱片机。他甚么都没说,静静听着老旧唱片流出的音乐。我倚着门框,一起聆听少白对妈妈的思念──是披头四唱的《michelle》。
michelle,mybelle。
thesearewordsthatgotogetherwell,
mymichelle。
michelle,mybelle。
sontdesmotsquivonttrèsbienensemble,
trèsbienensemble。
iloveyou,iloveyou,iloveyou。
that'salliwanttos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