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鸿渐嗅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他抬头看向眼前这个年轻的将军,他知道对方战功赫赫,乃是方清的尖利爪牙!
“你们,你们将来一定不得好死!”
崔鸿渐憋了半天,却只憋出这样一句话。要不是求饶不可能有用,他恨不得现在就磕头求饶。
只可惜一切都晚了。
从他们参与到李偒谋划中的时候,一切就已经注定。
车光倩懒得跟他废话,对身边的亲兵使了个眼色。后者拔刀就砍,只见刀光闪现后,崔鸿渐便倒在了血泊之中。
死得跟一条野狗没有多大区别。
西厢房那边传来女眷的呜咽,旋即被刀刃破风声斩断。崔家户口不少,这一夜,却连一个人都没有跑掉。
车光倩的亲兵,将崔鸿渐的尸体搬到墙边。这具尸体耷拉着脑袋,似乎在看堂屋屏风绢面那渐次洇开的暗色。
他的十二郎,则是半幅衣袖被压在身下,另外一只袖口金线绣的瑞鹿浸在庭院的雪地里,鹿角开成了一朵红梅。
两人相距不过数尺而已,却是咫尺天涯,再也无法相聚。
这惨烈的一幕,哪怕是铁石心肠之人,亦不可能无动于衷。
车光倩面带同情瞥了崔鸿渐一眼,言语中带着嘲笑道:
“官家最是心肠软,你若是不跟李偒勾结,哪怕是孤身行刺官家,官家也不会要你一家人的性命。读了那么多书,就不懂咎由自取四个字怎么写么?
你觉得冤枉,官家呕心沥血才有今日之基业,若是被李偒夺了,难道他不会觉得冤枉吗,我们这些提着脑袋的人不会觉得冤枉?
腐儒一个!连累家小!下辈子记得眼睛放亮一点!”
死人不会说话,崔鸿渐的尸体自然也不会。面对车光倩的数落,崔鸿渐不可能回答。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包括是非与道义。
院子里已经是一片狼藉,将这里的人全部清除掉的丘八们,都陆续来到院落集中整队。
每个人都是两手空空,佩剑入鞘,没有人私藏夹带。
车光倩环顾众人,并未察觉到有人手脚不干净的迹象,随即面色平静的点点头道:“去下一家,动作快点。”
死神一般的队伍悄然离开了崔宅,走之前,丘八们还不忘将门锁好。
明日开封府衙的差役们,将会来此清点物资,并将这些财帛集中起来以后,由户部划拨给汴州的居养院和安济坊,以救济流民,帮这些人落户。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已经走远的车光倩,忽然想起方重勇说过的半截诗,又看了看自己满是鲜血的双手,无奈摇了摇头,没有回头去看刚才的那间大宅。
……
上元节灯会的余韵还未散去,第二天一大早,百官们便已经云集于汴梁城皇宫。然后,他们就被宦官们引入紫宸殿内。
皇宫还是如以往一样的威严肃穆,甚至就连宦官都跟过往的一样。不知道内情的人,压根不觉得今日有什么异常。
这就是一次上元节后的例行朝会!
然而,当群臣们进入紫宸殿后,却看到了令人无比震惊的一幕!
陈留王李琦,居然穿着龙袍,坐在紫宸殿正殿的龙椅上。他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像是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像。
而作为天子的李偒,居然不在这里!
李偒的亲信宦官霍仙鸣,则站在李琦身边,手里拿着诏书,开始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