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闯了杀身之祸后,李靖反而豁开了,反正也是死,一个人不能死两次,多犯一个死罪又有何妨?
就这样子,他带着张出尘,一路上躲躲藏藏地逃离了长安,想找一个安身之处。
张出尘对着镜子,望着里面模糊的影子发怔。她想看看自己,可是这镜子太差了,镜面上已长了斑驳的铜绿,好久没磨了,使她的脸看起来像是藏在一片阴影里。
她叹了一口气,回头想从包袱里拿出自己的粧镜来,眼光突扫,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高大、魁伟、粗壮的男人,最惹眼的是他那把胡子,又黑又浓,弯卷盘曲,几乎盖住了他一半的脸。
只有一个挺直的鼻子和一对炯炯发光的眼睛。
这男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进入到屋里的。他坐在那张靠窗的竹椅上,直直地盯望着她。
若是别的女人,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长得又是如此的恐怖,即使不吓昏过去,也会惊惶失竖尖叫起来,但张出尘却不是普通的女子。
她本来就是一个极为突出的女郎,习过武艺,精擅技击,胆识过人,善观气色,察人肺腑。
她—看出这个大汉长相威猛,隐隐有一股君临天下的尊严,就知道他不是一个普通人。
这样的一个人,绝非奸盗之流,也不会是越公府中的逻者,因为这个大汉的目光与神情中有着股目空一切的傲态,绝不会屈於人下听从驱策的。
不过,由于对方的来意不明,行动飘忽,不声不响地闯入私室,张出尘还是怀着相当的戒意。
她仍是不动声色地梳粧如故,但是已经把几支特用的簪子别在头发上了。
那是地随身不离的利器之一,而且是极具攻击性的,一支风磨铜的凤钗是由巧匠精制的,钗身坚利可洞穿金石,必要时握在手中就是一支七首,但钗头雕成凤状,尚另有妙用,凤口中可射出五支钢针,细如牛毛,上淬剧毒,用机关发射,当者立毙。
另外两支较细的簪子则作柳叶状,弯如蛾眉,可作暗器发出,且手法独特,可成曲线迂回取的,令人防不胜防。
张出尘把这两种利器都准备好了,才从容回身轻轻弯腰敛袵道:“尊驾为何方高人?有何指教?”说着话,她的手却按住了鬓角,扶在那支风钗上,只要手指微一用力,凤口中的钢针就会射出。
那大汉哈哈大笑道:「好!好!夫人果非常人,在乍然发现咱家之后,还能继续从容完成梳粧,夫人当是第一个,佩服,佩服!”
张出尘微微一笑道:“问明当前,妾身不敢失仪,蓬头乱发,不敢款待君子,有劳等候,怠慢之至!”
大汉初是一怔,继而大笑道:
“好!好!夫人分明是在怪咱家不懂礼仪,不告而擅入私室。”
张出尘又是微微一笑,这次却没有答话。似乎是默认了对方的话。
大汉却不放松,继续迫问道:“夫人,咱家的话对不对?”
张出尘笑笑道:“妾身倒没有这个意思,不过看尊驾风貌仪态,不类宵小之流,想必一定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夫人太客气了,素未谋面,又是在此等突兀的情况下相见,夫人因何断定咱家的善恶呢?”
张出尘微微一笑道:“妾身这双眼睛看人倒还不会错到那里,尊驾气宇堂堂,不是那种小手笔的人。”
大汉眨眨眼睛道:“夫人是否把话说清楚一点?”
“妾身夫妇寄身逆旅,客途之中,不过是一些随身之物,全部所值,不过数百金而已,尊驾不会看得上眼的。”
“数百金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升斗小民,终岁积劳也不过数金而已,一辈也赚不到数百金之数。”
“话诚然不错,但这些笺笺之数,却不会在尊驾的眼中,尊驾手上那枚翠玉的扳指,即值千金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