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这个童子如此逼视,有的人还是无动于衷,却也有人老脸一红,掉过头去。
“李伯,咱安化移民不都是洪武年间么,跟北宋又有什么干系了?”
“嗨,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附耳过来,我讲与你听。”
“志书都有,感情这金轮禅院还真是人家的坟寺……”
“当然啊,四百余年下来,李氏年年祭扫祖茔,兴寺护坟,不曾短缺,这还能有假?”
“那县尊老爷……”
“噤声……”
钱大音固然可以从文字中寻觅缝隙,但事实就在缝隙处摆着,只要长了眼睛,任谁都看得出来。
堂外百姓声音越来越大了,刘敦书更是有些压不住自己的激愤,跟周围说道起来。
“啪啪!”
“肃静!”
堂上的钱大音眉头一皱,抓起惊堂木拍了几下,堂外的人面面相觑,立马就肃静下来。
世人皆以为,“江西填湖广”
是国朝洪武之事,其实也不尽然。
四百多年前的北宋,脚下这片土地,还是不服王化的“梅山蛮地”
,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是蚩尤的后裔,是九黎瑶民。
直到熙宁年间,章惇以怀柔之术开梅山,才有了安化县,之后朝廷从江西庐陵大举移民充实此地,以图“归安德化”
。
李步蟾的先祖李晟,就是那时迁徙到此,李晟过世之后,后人便在他的坟茔东侧修建了一排屋宇,中间供奉佛祖,西侧屋宇便用来供奉李晟的牌位。
之后更是专程远赴衡山,请来了高僧钵轮法师来此主持,命名为金轮禅院。
沧海桑田,当年的小庙,如今俨然名刹,当年的江右大族,如今却只剩下眼前这个童子了。
李步蟾也有些无奈,不管钱大音与金轮禅院之间有什么勾搭,但他的话在文义上并不算错。
其实,金轮禅院山门一侧,原本还立有一块石碑,碑文记载着李氏远赴衡阳,请钵轮法师驻寺的经过,但不知什么时候起,石碑便不见了踪迹。
“和尚,我来问你,金轮禅院的山门,檐分二重,正面那一重,书写的是什么?”
李步蟾看着德邦僧,从他的角度仰视,只见到一个油光可鉴的下巴,下巴一张一合,“当然是敝寺的寺名,金轮禅院。”
“好,”
李步蟾提高音量,接着问道,“那山门的背面还有一重檐,上面书写的又是什么?又是何人书写?”
德邦僧是知客僧,对山门那是再熟悉不过了,下意识地回道,“写的是“凿井兴词”
,落款是“庐陵李宪”
……”
不待他说完,李步蟾截口道,“和尚,那李公讳宪者,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