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边几手,两人下的稀松平常,但逐渐的常小鱼感觉到不对劲了,这老者每一步看似平平无奇的落子,却又在暗中编织成了一个巨大的网,再这么下几手,就彻底没了翻盘的希望。
常小鱼蓦地打起十二分精神,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棋局。
接下来的每一手,两人都下的极其之慢。
当黑棋第五十七手五路靠时,老者下棋特有的厚势如富士山压境,常小鱼第一次迟疑了,他摸了摸下巴看向棋盘,白棋尖冲三三的残影在青瓷棋罐沿口泛着冷光。
这场棋局中的血雨腥风仿佛被揉进两指间的云子,化作此时二间高夹后的一记鬼手小飞。
黑93竟在看似铁壁的厚味中施出"两刺穿心",白棋左侧大龙眼位突然暴露三气缺陷,原以为是弃子的六颗黑子竟在星位构建出立体劫库,胜率大增!
常小鱼脸上没有一点表情,看不出一丝慌乱的样子,直到白98祭出四劫连环的妖刀定式。棋盘瞬间展开三重时空裂缝,旁边观战的几个中年人,此起彼伏的甩着折扇,开合之间宛如惊鸟振翅。
沉稳瘦弱的老者,汗水浸透的衬衫后脊透出蝴蝶骨般狰狞的轮廓。
当黑147试图引爆缓气劫时,白棋突然转向右下尖断,老者夹着棋子的指尖蓦然僵在半空——左上价值十二目的大官子竟是佯攻,白棋真正的杀招藏在看似补活的二路透点里。两股杀气在黑白交界处弥漫。
周围看客第四次数子时,棋墩东南角突然惊现半目胜负的鬼魅残局。老者后手劫材意外耗尽前的最后一小段时间里,白棋在五之十七路亮出埋藏百手的暗桩,收官次序产生极小极小的涟漪波动。当众人看懂白棋胜半目时,棋盘中竟现幽玄之间特有的光晕回旋。
“了不起啊。”老者捋着胡须,轻声说道。
这一声称赞,让常小鱼惊醒,他猛然用力的摇了摇头,朝着前方看去,此刻他还在角落里坐着,旁边那个老者,仿若从来都没有跟自己说过话似的,自顾自的下着棋。
常小鱼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自己所处的位置。
刚才自己不是坐在老者对面下棋吗?
此刻怎么坐在了原地?
那些围观的人呢?
侧头朝着棋盘上看去,正是老者与常小鱼刚才的对弈的结局,黑白子所处位置,一子不差。
那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
老者侧过头来,笑眯眯的看着常小鱼,“年轻人,你二十出头的年纪,竟然有这么深的城府,老夫佩服!”
常小鱼起身,狐疑的走到老者对面,坐在了棋盘边上,凝声问:“刚才……我们下棋了吗?”
老者捋须,意味深长地笑道:“你说呢?”
“可我怎么感觉像是做了一场梦,我们是在梦中下棋,旁边还有人围观,还帮我们判胜负,但我刚才忽然像是从癔症中醒来,却发现我根本没坐在棋盘上,旁边也没有任何观众。”
“我好像跟你对弈了,也好像从未跟你产生联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者又笑道:“你觉得刚才是假的吗?”
“那你觉得,现在就是真的吗?”
嗡的一声,常小鱼大脑瞬间进入一片空白,甚至下意识运起全身尸气,如临大敌!
倘若有一个高手,可以瞬息之间让自己进入这个不知真假的环境里,那自己的人头,可就真成了人家的手中玩物了。
“呵呵,年轻人,在这里你是打不赢我的。”老者笑着捋须的瞬间,房屋内的所有设施迅速变化,墙壁坍塌,化作山石,地板沦陷,融为河流,一番斗转星移之后,汤泉馆里的围棋社早已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鸟语花香的山林里,身旁小溪潺潺,两人就坐在河边,和风拂面,夕阳正好。
“你是谁!”常小鱼蓦地起身,惊恐的朝着周围看去。